第35章 ,武漢長江大橋上的女人
- 弦霸天下
- 吳箭鋒
- 3353字
- 2012-10-07 11:11:40
第050章,武漢長江大橋上的女人
“我十點多鐘就看見你站這里了,現在是下午五點半,七八個小時呢,在38度的高溫下不吃不喝的,請問你這是為什么?”吳箭鋒以十二分的真誠問。
雕塑沒回答。
“失業了?”
無聲。
“失戀了?”
沉默。
“失身了?”
不理。
“那好吧,請問你準備站到什么時候?”
懶得吭聲。
“你不是想不開吧?”
沉默是金。
“我告訴你啊,要尋死覓活的可千萬別往月湖里跳,這水淹不死人,你看看水下面,淺得可見泥土。跳下去死不了不說,還給人看笑話,弄一身泥,這里可都是看演出的,你別制造免費演出,豐富了別人的文藝生活,丟了自己的面子。搞不好人保安還將你送進號子里接受牢獄洗禮,或者送進六角亭精神病院。”
吳箭鋒見雕塑的縱橫很深的雙眼皮眨巴了一下,似有所動。不是吧?真的想死啊?
雕塑再次回過頭來,望了吳箭鋒一眼,送他一個微笑,那笑隱藏無限悲戚,看得他觸目驚心。一轉身,那雕塑動了,走了兩步,停了下來,雙腳換著動了幾下,看樣子是站麻了,調整好了,順著木頭路向前走去。
就在吳箭鋒跟著不是,回去也不妥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是吳越打的,問他在哪,人多麗絲等急了,是不是把她帶回去?
“你把她帶回去吧,我還有事。”
下定決心,吳箭鋒跟在綠裙子后面,綠裙子走路的樣子非常好看,典型的那種抬頭挺胸提臀式藝術步,腰桿筆直,渾身散發出一種力度,屬于百折不饒,寧折勿彎的即將絕種的種群。
“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文天祥屬于這一種。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譚嗣同也屬于這一種。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李清照也屬這一類。
綠裙子沿著馬路一路向武昌方向漫步,夜色在腳步中慢慢降臨,路燈開了,納涼鍛煉的老人出門了。公汽站來了幾輛車,下來幾個乘客,吸走了幾個下班回家或是趕路的路人,接著上橋往武昌方向踉蹌奔去。
幾個小販推著攤子,面前站著饑餓或解饞的顧客,手上端著碗臭干子或拿著飲料正往嘴里灌。幾輛電動車上坐著人,在馬路邊拉客,沖身邊經過的人喊著:“走不走?走不走?”
引橋一邊是龜山公園,高高的電視塔聳立云天,茂密的綠樹將路邊的山坡打點得蒼翠欲滴,宛如頭發茂盛的女孩。另一邊是空空的橋墩從底下泥土里鉆出來長得高高大大的樹,還可以看到從武昌延伸過來,經過大橋的鐵路,這屬京廣線中的一節。
長江大橋上的路燈開始在空氣中散發著昏黃幽暗的光,車輛如睡夢中的怪獸在朦朦朧朧中爬動著,轟轟烈烈的沉悶成了大橋的交響。大橋的崗哨亭是封閉的,有兩個哨兵正在交@班,他們挺直的腰肢看著像鋼板,交@班的姿勢有如模板,有人監督沒人監督,有人譏諷無人譏諷,他們永遠在一成不變地更迭著自己的模式。宛如大橋上的一塊磚一根鋼筋,天長日久成了大橋運動著的一部分。
綠裙子走到長江大橋正中央,伏著遠眺重慶方向,凝望良久,從斜跨包里拿出電話,激動地說著什么。那聲音是嘶啞的,哭聲是撕心裂肺的。
“你在哪?我要見你。”
吳箭鋒沒聽清別的就聽見這兩句話,而且反反復復的就是這兩句話。天下有這么狠心的男人嗎?都站在長江大橋上了,哭著喊著想見你,你怎么就毫無憐憫之心?
綠裙子的電話打了一兩個小時,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吳箭鋒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天下有什么節解不開呢?只有心結。愛的結。心有雙絲網終有千千結。可這結如果打錯了,解起來也相當的困難,而且別人解不了,只有自己能解。可那得你想通了看穿了明白錯了,靜下心來,才能結。
時間指到一點上,綠裙子已經平靜了,緩緩地轉過身,慢慢地走著,走著,終于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靠在大橋上雙眼望天。
正在他猶豫是過去問候一下還是回家時,一輛車停了下來,上面下來兩個光膀子背后紋著黑龍的大男人,跑下來一人扯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拖著綠裙子就走。
“啊……?干什么?放開!救命啊!流氓!”
“放開她!你們干什么?”情況危急,吳箭鋒騰空而起,飛到那兩人跟前,左腿橫掃過去,踢到那兩人下巴上,右手已經將綠裙子抱到自己懷里。
兩歹徒摸了摸被踢的下巴惡狠狠地沖上來,掏出明晃晃的匕首道:“找死?輪得到你來多管閑事?”
“滾!她是我老婆!”
“走!”車里發出命令聲。
“呸,深更半夜的不管好老婆跑外面來爬臊?”
“啊……”綠裙子虎口脫險,又驚又懼加上委屈,放聲大哭。
這時一輛警車停在身旁,下來一警察,道:
“你怎么回事?為什么哭?怎么深更半夜不回家?不是想不開吧?你們是一起的嗎?這段時間有伙流氓專門開車在凌晨抓長江大橋上的孤身女人,拖上車就輪奸,完了找個沒攝像頭的地方將她們丟下車,已經接到六起報案了。”
“啊?”綠裙子哭得更厲害了,一會才得空回答,道:“我們沒事,吵了架,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馬上就回去。”
警察盯著吳箭鋒的雙眼看了足有20秒,沒看出什么異樣,沖綠裙子,道:“他是你什么人?”
“老公。”
“兩口子吵架床頭吵嘴床尾和,跑長江大橋上矯情什么呀?真是的。有什么不對馬上打110。”
綠裙子淚眼婆娑地點點頭,那梨花帶雨的樣子誰見誰憐。
目送著警車走遠,吳箭鋒望著身邊的女人,不知道該說什么,見她哭得厲害,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道:“你要覺得我長得還夠誠實,借我的肩膀靠靠。”
“謝謝!”綠裙子撲在他懷里,宛如躍動的泥漿遇到出口,哭得昏天黑地,山洪暴發,山體滑坡,渾身顫抖。足足哭了一個多小時,吳箭鋒感覺自己的衣服都被眼淚洗了一遍。終于,她剎車似的停住了淚,抬起頭,手指在兩頰一抹,非常嚴肅而正規地開始關心起他人,道:
“對不起!謝謝你!你為什么深更半夜跑到長江大橋上來了?和家里人鬧矛盾了還是失戀?”
吳箭鋒哭笑不得,心想我不是長得那么沒特征吧?你傷心得也不會那么專心吧,連我擔心你的安全,關注你,討好你,跟蹤你這么明顯的事,你居然沒看出來。我一大男人縱使和家人鬧矛盾,或者失戀也不至于跑長江大橋上矯情啊。悶頭睡一覺不就OK了?
“哦,我見過你,我站住月湖邊的時候你來問過我兩次。你跟著我來的?怕我想不開呀?你真是個好人。要不是你,我……恐怕……現在……”
“恐怕現在你正在被人蹂躪!”
“謝謝你救了我,有時候陌生人比親人有用得多。”觸到傷心處,綠裙子的淚又流了下來。
“算了,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至于嗎?被人害了身心俱傷的是你,不是你那所謂的親人。當今天是個坎,跳過去,重新開始。”
“嗯!”綠裙子的心結似乎解開了,點點頭似乎下定了決心。
“我很欣賞你!”見狀吳箭鋒笑道。
“欣賞我?我哪里值得你欣賞?”綠裙子抹去眼淚,破涕為笑道。
“第一,你的堅韌性,在月湖保持一個姿勢站了整整一天,證明你意志超強,不是一個會被任何困難隨便打倒的人。
第二,你思考和轉彎的速度超快。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愛那個男人愛了相當相當久,你一直愛他,等他,覺得他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愛的人,你一直在等著他,可當你站在長江大橋上告訴他,他不來見你,你就跳下去的時候,他無動于衷,于是你絕望了,同時你也覺醒了,一個都不關心你死活的人,等多少年都是錯的。你覺得不值得。你甚至很想笑,嘲笑自己的愚昧無知。”
“呵呵,你是學心理學的?”綠裙子真的笑了,云淡風輕,夾雜著一滴淚,那眼淚來自人間。
“心理學沒學過,只是最近腦子特別靈。徹底想通了嗎?”
“今天是他和我約好結婚的日子。他人在漢口,可是不見我,原來他千里迢迢飛過來,不是為了我,原來我在他心中沒有位置,原來他對我的感情都是假的,不,從來就沒有過。我愛了他六年,六年時間里,我們見面的時間總共加起來都沒有三天,連手都沒牽過。我不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不知道他家的住址,沒見過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一根移動的電話線,遙控著我,六年。你相信嗎?我居然愛了他六年,等了他六年。我是不是很荒謬?特滑稽?”
“這不就是個騙子嗎?誰都告訴我,他是在騙我,可我不相信。如今想來,無論我承認不承認。他和我打交道的目的只是為了錢。從一開始就是,可我是主動幫他的,因為我愛他。我遇上他的時候是知道丈夫出軌兩年的事實,當時無法承受打擊,在網吧上網碰上他,將他罵了一頓,然后發覺他沒我想的那么壞。不過也沒我想的那么好。以前除丈夫沒接觸過別的男人,所以聽了他的花言巧語,以為他是好人,就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其實想想,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是我一個人熬過來的,還帶著個孩子。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想想自己很堅強,可上天還需要我更堅強。給了我一次打擊,再給我第二次打擊,我都不知道如果我再愛上誰,等著的是不是第三次打擊。哈哈……我只想笑。”
2012-8-162012-10-7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