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風雅很早之前就很喜歡這個女子。

何況這個女子的美也帶著那樣一種盛氣凌人，像出鞘的劍，像帶刺的芍藥，美得充滿野性。不似宮中那些解語花，被高高的宮墻埋葬了一身傲骨。

“我若是男子，此生一定娶你，并為你守身如玉。”蘭風雅一時沒忍住，便訥訥地說了出來，本來煩悶的心緒，被這名女子那灼灼的光華澆滅了大半。

皇甫惜語哭笑不得，眼睛卻更明亮，“能說這話，你也是一個妙人。”她湊近她，“要不要我教你爬墻？”

結果是，蘭風雅坐在墻上，笑嘻嘻地看著還在攀爬的皇甫惜語。

“我從小就開始爬樹爬墻了。”蘭風雅笑著對一臉不甘心的皇甫惜語說，“我家里的墻，比宮里還要高，而且很難爬。我想過墻的外面是什么世界，可是我住的地方，墻的外面，還是墻。似乎永遠也看不到盡頭。”

“那應該是布置了一些陣法。”皇甫惜語有些氣喘，蘭風雅索性拉她一把，待她也坐上了長滿青苔的墻，才仰起頭，“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坐在墻上看星星？我常常晚上看著星星和他們說話。”

原來是個孤單的孩子。皇甫惜語看了她一眼，立刻不屑地哼了一聲，“星星是死物，有什么好看的。”她下巴一抬，“我帶你去看外殿那些有趣的男人。”

“聽說晚上的宴會上女眷也會去外殿，到時候也可以看到。”

“那不一樣，”皇甫惜語不以為然，“男人在有女人在場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披上羊皮。你得現在先看好了，晚上才不會一葉障目，誤了終生。”

蘭風雅靜了瞬間，忽然展顏，低聲道：“那你告訴我，哪一位是淮陰侯的二公子，哪一位是腦袋不清楚的很出名的庶出五公子……”

“庶出五公子？”皇甫惜語驚異地看了她一眼，“你說的是明玉老王爺家的傻子老五啊！”伸手朝某處一指，“哪，正在那假山下啃西瓜的就是。看到那邊下棋的兩個人沒有？其中那個穿一身騷包的白衣的，就是淮陰侯家二公子南淮玉，而與他對弈的，是漠北堂，好色如命的漠北堂，我敢肯定，此刻他下的棋，就是傳說中的美人棋……”

外殿的權貴公子此刻已經來了不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成為了別人的風景。

太子今年八歲，正正襟危坐在一塊臨河的大青石上捧著一本國策在讀，他旁邊是北昭文臣翰林大學士家的嫡子慕容千九，這廝別的愛好都有，就是偏偏不愛讀書，臉上滿是輕浮之氣，不過據說因為與太子殿下有著不為人知的過節，以至于每次太子讀書，他總會在一旁挑刺。

距離太子不遠的，是一群圍著美酒席地而坐的少年，錦衣華服，鑲金戴玉，飛揚跋扈，都是些二世祖，此刻正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葷話，偶爾相視意味深長地笑著，卻因為那樣美好的年紀和那樣鮮明亮麗的華服，那猥瑣便也帶了那么幾分可愛。

“但是，不出幾年，他們一個個成親生子之后，就會一點也不可愛了。”皇甫惜語現場點評。

蘭風雅只是捂著嘴無聲地笑。

那位五公子穿了一身西瓜綠，啃的也是西瓜。五官雖不出色，也不至于丑，是那種憨厚木訥型的，因為和好賭成性的大財閥世家嫡長孫束玉璞賭，能否在一個時辰之內吃完四個西瓜，此刻便全然沒了形象。而那位揮金如土、好賭成性的束玉璞正嘲弄地偷笑著，心思卻轉到了正對著池內錦鯉練習刀法的少年偏將上。

蘭相家的長子蘭風頌也來了，正在以一種很嫌棄的表情聽新科狀元紙上談兵。

淮陰侯府里的二公子南淮玉和好色的漠北堂下的果然是美人棋。棋是美人各種姿態，只在半露的香背處寫著各種符號。而南淮玉嘴里還在炫耀著自己新釀的美酒是如何極品。漠北堂則很低調地談起自己新做的艷詩又打動了多少美人。在說得其中一位美人的名字時，一旁觀棋的嘉陵侯世子臉色忽然黑了，因為他今早正是從那位美人的臥榻上直接趕來的皇宮。

也有積極為晚上的爭華宴做準備的，探花郎默默地打著腹稿，偶爾將覺得很有特色的詩念出來，會很自得地笑一笑。然后旁邊會有不甘寂寥的少爺們就著這詩咬文嚼字，指鹿為馬，唯恐天下不亂。

那是自成一方的天地。那里的少年有著這個時代的驕縱和熱血。就算表現得討人嫌棄，那種嫌棄里也帶了濃濃的嫉妒。而內殿的女眷們，只能在小小院子里，以詩詞或隱晦的話語，描摹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