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婦人面色白凈慈藹，眉目間透著英姿勃發(fā)之意，有不怒自威之氣，眼中傲氣逼人，依舊有年輕時候的風(fēng)采，只是鬢間星星點點的痕跡泄露了她的年紀。

一見白月南，嘴邊隱隱掛著笑意，讓人有春風(fēng)拂面之意。白月南見她認出了自己，微一下福，還未道聲：“夫人好！”就被老夫人扶住胳臂，老夫人聲如洪鐘拉著她大笑了幾聲，仔細打量了一番，道：“南丫頭何必客氣，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拿一道圣旨來嚇唬老身，好幾年不見，你都長大了，成了大姑娘了，越發(fā)機靈膽大！倒是我都老了。”

白月南也笑道：“夫人哪里話！幾年未見，再見夫人倒是風(fēng)采依舊，看著更甚于往昔！”

晉氏拉她坐下敘舊，又讓下人上茶和諸點心之類，想這丫頭一路顛簸，受了不少苦頭，仔細一想自己那三兒子的樣子，隔三差五的跑，這丫頭又千里迢迢的來，這事想是有了譜了。

“此前你的事我聽叔夜提過一星半點的，你來了是再好不過，我身邊也有個能說話的伴當(dāng)，況且你們二人又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青梅竹馬甚似旁人。我兒現(xiàn)在還有公務(wù)在身，若他回來了，我即刻讓他去見你，他們這些個下人若是有怠慢的你就直接跟我說，看我不給他們上上家法！”

弄得白月南倒不好意思，她本來做好了被攆出去的準(zhǔn)備，還要為自己好好辯白辯白，可現(xiàn)在倒好，自己使了一身的力，給捶在棉花上了。旁邊的丫鬟一面捂住嘴笑，一面直拉晉夫人。“你拉我干什么？有什么好難為情的，她來本來就是見叔夜的，你當(dāng)真以為她是來看我這丑婆子的？你們姑娘家就是臉薄！”

白月南心道這夫人還是這么直爽的性子，自己扭扭捏捏的卻之不恭顯得小家子氣了。不妨把事情都攤開了說，一是讓晉夫人知道知道自己的底，若是以后再知道就后患無窮；二是她自己本身就覺得自己身份低微，先探探口風(fēng)，自己也好心里有個準(zhǔn)備。

“夫人教訓(xùn)的是，既如此，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自家父不幸亡故，不怕夫人見笑，我做過賣笑的妓子，迫于無奈手上也有幾條命案，可我的身體是清白的，所殺之人也是壞透了良心的大惡人，”白月南看晉夫人面色未改，認真傾聽，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進入宮闈，也是為了報家父之仇，現(xiàn)下仇怨已完結(jié)，可心中還有一心愿一直未解，有一個人對我恩重如山，無法報答，所以我舍下了剛誕下的小兒，孤身一人前來，只為報償一萬，我已厭倦斗爭只想安安靜靜的與那人相守到老，才不辜負他對我的一片情意。”

“夫人，我不在乎別人對我說三道四，只要他讓我留，我就是死皮賴臉，住茅舍，吃糠咽菜，唾面自干，也甘之如飴，若他說一個不字，我掉頭便走，不會再做糾纏，從此再也不來這漠北大營，但是朋友的情分還在，以后夫人有什么困難，只要吩咐一聲，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晉夫人半晌未言，她還不知道這中間還有這么許多波折，她原本以為白月南只是官妓出身，沒想到還曾進入宮闈，這中間的是非曲折還不是她這個婦道人家能夠掰扯清楚的，一時愣仲。

拿過白月南手中的圣旨，掂量一番，這其中不僅有自家兒子對白月南的一番情意，也有白月南對自己兒子的愛護在里面，不然白月南早就拿出圣旨遠走高飛了。可是，她一旦留在這兒，難保皇上不會遷怒于叔夜，到時候拐帶皇妃的罪名不是鬧著玩兒的，她若趕她走，于義于情有說不通，白月南像她自己個兒的閨女一樣，他們二人又都情意相投，這般拆散于心不忍。心頭一凜，或者這是圣上對自己對叔夜的暗示，自己不要的女人，看誰還敢收？

想到此處，晉夫人有些猶疑了，她不得不再三考慮，晉家軍是她先夫的畢身心血，自己的大兒子現(xiàn)在還尸骨未存，不知埋骨何處，她不能再拿自己剩下的兩個兒子的性命開玩笑。可與生俱來的英雄草莽氣概又深深植入在她心里，晉夫人本來出生草莽，自己早年繼承父志落草為寇，綠林好漢最重的就是義氣。她不能眼看著白月南掉頭而走，這個單薄的女子轉(zhuǎn)頭就是死路一條，雖然她自己說的輕巧，但是她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