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夜，白月南坐在窗前，愣愣出神，窗外太監傳話，要讓她去。白月南理清思緒，這八年來，自己是怎么走過的，已經慢慢記不清了。

司馬桓只給她一個背影，“你去見見她吧，她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太醫說心病還需心藥醫。”白月南冷笑一聲：“她倒是好福氣，我這三天三夜還未合過眼！”

司馬桓轉過身來，滿臉陰霾，白月南看著這個自己曾想要效忠的君王，突然什么話也不想說了，她早該想到，如果這一切都發展的這么順利，這個狀似深愛皇后的人，正是讓靖王爺可以如此快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元兇，試問在這個森嚴的宮殿里，若沒有它的主人縱容，誰能夠進出的如此順暢。

再進一步想，很有可能，司馬桓是知道這一切的，他只不過借靖王爺之手，除去了他一直以來盤踞在他心頭的大問題，自己，靖王爺，還有在爭斗中喪失的靖派殘余，甚至皇后。天下就是他的棋盤，天下人為何不能皆為他的棋子？這一局，司馬桓連消帶打，不但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除去了靖王爺，而且從此皇后再也不能隨便插手子嗣的問題，算計的這一步，前院后院都給他捋順了。

白月南無所謂的笑笑，“好，我可以去看她，不過她有沒有臉見我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我又一個條件。”在這個虛偽的人間，有的人一邊深情款款，一邊還能置自己心愛的人于死地；有的人被蒙騙，被背叛，還能至死不悔。為何會同情那個男人？因為自己現今面對的這個人，比他還要令自己作嘔。

司馬桓紋絲未動，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想“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只要，”“我要出宮。”

司馬桓狀似無意，想說出去也行。“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大膽！”司馬桓一拍桌子，什么毛筆鎮紙，硯臺都跳起來，他茫然無措，甚至不知道這樣驚怒，是為了什么？他已經沒有后顧之憂了不是嗎？他已經等到了可以安心完成自己大業的時候了不是嗎？為什么還會如此狼狽，猶如喪家之犬？自己的蓉蓉，自己的養母，自己那威嚴卻飽含慈愛的父皇，自己唯一的愿望就是把這些人給自己的信仰統統踩在腳下。

白月南心道，何必做樣子給我看，這樣的結果不是你日思夜盼的嗎？晉叔夜一日不得到自己，他的江山就一日不得安穩，自己順勢而為，有何不可？但是那圣旨是絕對不可以拿出來的，她可不想拿自己和叔夜的性命來挑戰這位君主的皇威。

“我已經想好了，這八年來，因為她，我什么都失去了，我從小就盼望自己的母親能時時看顧我，姨娘她很好，可自從有了妹妹，她對我的熱情就全都不見了，現在想想，是我自己的存在給她的世界造成了威脅，后來我沒有了家，每天在花船上受盡踐踏，還要時時賣笑給別人看，為了報仇我在靖王爺的安排下進了宮，又和這宮廷里的權威作對，只有一個信念支撐著我，那就是仇恨。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呆在她的身邊惡心她，也不想呆在這樣的地方惡心自己個兒，我的離開對我們兩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才好收場不是嗎？

她是笑著的，笑的端莊有禮儀態萬方，她想自己早就沒有了所謂的氣節，連女子的名節都未曾真正擁有過，不忠不潔，那又如何？眼睛是空的，若不是滿臉淚水，眼眶微紅，會有人懷疑她臉上的根本就不是淚水，這么麻木的一張臉，司馬桓發現她在自己的印象當中，好像只有這么一張臉，自己算計了一切，卻忘了算計像她這樣堅韌的女子也會傷心，也會害怕，也需要人憐惜。

他想起了那一年和她相依看煙花，她語笑嫣然，只是一個畫面就讓他猝不及防，他這一生只愛皇后一個人，雖然到現在由愛生恨，可是他不能否認自己仍舊是愛她的，因為她伴隨了這一生最安全的年華，那時還沒有相互傾軋，那時候靖兒還不是王爺，自己也還不是皇上，蓉蓉也還不是皇后。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自己不知道，也許只有她離開自己，才能明確的知道自己是否愛過她。莫名的嘆口氣，他與她走到這一步田地，究竟是誰的錯，自己問心無愧，自己每一步都是必走的路，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白月南跪下來磕了一個頭，索性伏低做小到底，因為自己的孩子容不得自己任性隨心。

“皇上也應該為皇后考慮才是，我留在這，除了給她難堪，整天揭她的傷疤，也找不到別的消遣了。”

“可，泰才剛滿月，你，”司馬桓猶豫道，白月南嗤笑，果然要壓榨個干凈才讓我走。雖然自己對能不能帶走泰不抱希望，可到現在是不得不舍的時候，哪怕多留一刻，自己都下不了狠心，一想到要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呆一輩子，不然來一個快速了斷。

“讓皇后養吧，你們不是盼著將來這個孩子當太子嗎？她都能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我再不濟拋棄個孩子應是小事一樁，有其母必有其女嘛！”白月南看司馬桓面色鐵青，滿意的笑了一聲，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