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淡淡的，倒也還算明亮。昨夜紛飛的大雪今日卻完全停止了。

都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白靜薇睜開雙眼，頭頂依舊是青紗帳。然后一轉頭，發現身邊又是空空如也，昨晚瘋狂的一切似乎是那么的不真實！只是她的頭真的好痛，喉嚨癢癢的，鼻子也塞住了。看來她真的感冒了，貌似還挺嚴重的。白靜薇掀開被子，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走下了床。無奈四肢無力，頭昏腦漲，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

明渠聽見屋內的聲響，先走了進來。

“奶奶，您醒啦，奴婢伺候您洗漱吧。”明渠毫無尷尬的神情，開始幫白靜薇穿戴衣飾。但一碰到她的身體，慌了一下，“奶奶，您的身體好燙，像是發燒了，奴婢請大夫過來給您瞧瞧吧。”

白靜薇模糊地點點頭。

“奶奶您先別起來了，我喚清兒她們進來伺候您洗漱吧。”明渠扶著白靜薇到床上躺好。

“嗯。”白靜薇輕聲應道。

洗漱完后，白靜薇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地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大夫是否來過。明渠端了一碗又苦又濃的中藥服侍她喝下。她感覺自己出了好多汗，身子也不似先前般沉重了。

“奶奶，如何了？”外間傳來顧凌玄焦急的聲音。

然后是一連串快速的步伐，來人掀開青紗帳，坐在床沿邊，伸出白凈修長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白靜薇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顧凌玄緊皺的眉，抿成一條線的薄唇。

“身上怎么出了這么多汗？”顧凌玄的手輕撫著白靜薇發燙的臉頰，用自己的長袖替她拭去額頭上的汗。

“出汗好啊，說明我退燒了呀！”白靜薇虛弱地說道，這男人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嗎？“我想洗澡。”

“不行，都病了大冬天的還洗什么澡。”顧凌玄果斷拒絕，“肚子餓不餓，爺讓廚房給你熬了粥，要不吃點？”

白靜薇搖搖頭，她哪里有什么胃口，昨晚真不該出去的，寧愿冒著危險罵一頓顧凌玄的，也好過現在。

“爺，奶奶的藥煎好了，奴婢來喂奶奶吧。”明渠端著托盤，恭敬地說道。

“不用，爺來！”顧凌玄說著扶白靜薇坐起身來，又給她背后墊了墊子，給她批了件外衣，才端起藥碗，吹了幾口氣，送到白靜薇的嘴邊，輕柔地說道，“快喝吧，涼了就沒效果了。”

明渠的心碎了一地，銀牙輕咬，目光帶著刺般瞥了白靜薇一眼。二夫人病了，或是其他夫人，爺從來沒有對誰這樣體貼柔柔過！為何偏生要對一個做過他人夫人的女人，這般疼愛！她也徹底明白，原來爺不是不會做這些事情，而是對著府里的夫人們不想做而已！

白靜薇看著黑乎乎的一碗藥，真心不想喝。

“乖，不苦的，快喝了，病才會好起來。”顧凌玄誘哄著，看她秀眉微皺，粉唇嘟著，模樣十分可愛。

顧凌玄的語氣讓白靜薇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又不是三歲孩童！再說明渠又在，她才不像他這么沒臉皮呢！白靜薇在心里白了一眼顧凌玄，接過藥碗，一口喝盡。

“爺說不苦吧。”顧凌玄接過明渠遞來的絹帕，幫白靜薇擦去嘴上的藥漬，又端著茶杯給她喝了口水，笑著說道。

放什么厥詞！白靜薇艱難地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水，瞥了眼顧凌玄想道。

明渠已經端著藥碗出去了。顧凌玄俯身在白靜薇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頗為嚴肅地感慨道：“爺覺得很甜啊！”

討厭！白靜薇下意識地抬手擦了擦嘴唇。

“怎么，不喜歡爺親你？”顧凌玄見她這副神情，馬上陰沉了臉。

“還很苦呢！”白靜薇岔開話題，低頭聞了聞自己，一身汗味，臭死了，“我感覺好多了，你讓明渠幫我備些水，身上黏糊糊的難受！”

顧凌玄這才陰轉多晴，連白靜薇在指示他都沒有察覺，稍微猶豫了下，轉念一想反正屋子里暖和，泡個澡對身體也好，就點頭答應了。

“等你身體好些，爺帶你去，西山泡溫泉，那里的泉眼最多，水最舒服了！”

溫泉她喜歡，但可不想和他去。白靜薇腹誹著，沒有回話。看顧凌玄笑了一下，就出去了，眼神里全是寵溺之色。

氤氳的水汽，清香的花瓣。白靜薇坐在水桶里，覺得四肢百骸都瞬間通順了。她抓起滿滿一把花瓣，她頭一次知道，原來這花是從西山腳下的暖莊里運來的。洗完澡，帶了一身的花香氣，穿上柔軟舒適的衣服，白靜薇覺得自己已經痊愈了般。

她從內室出來，看桌上已擺好了清淡的飯菜，而顧凌玄坐在睡榻上看著她看過的書。許是燭光太柔和，映照出顧凌玄的臉旁也變得溫暖。白靜薇站在內室的門口，竟有些呆愣。

“站在那里干嘛，還不過來？”顧凌玄好笑地望著她，招了招手。

白靜薇慢慢地走過去，顧凌玄一向不避嫌地抱住了她，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他的氣息安靜清爽。白靜薇突然想，如果這個人是真愛她，如果他只和她這樣在一起，不再和其它女人有任何往來，那其實也是很美好的吧。

“想什么呢，怎么不說話了，身子好些了嗎？”顧凌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好多了，都餓了。”白靜薇掙脫出顧凌玄的懷抱，責怪自己竟有這樣的思想。無論從顧凌玄的身份還是本性來說，這都永遠不可能。她不過癡心妄想罷了，而且她也不會喜歡他！

“就知道你餓了，早給你備好了！”顧凌玄笑著站了起來，修長的十指點了點白靜薇的鼻尖，拉起她的手往桌子走去。

白靜薇低下頭看兩人相牽的手，又走了神，她想著，他與她這樣子，像不像談戀愛？

“怎么了，不高興了？”顧凌玄扶著白靜薇坐下，看她臉上悶悶的表情，疑惑地問道。

“你談過戀愛嗎？”白靜薇抬頭看著顧凌玄，眼神有些認真。

“戀愛是什么？”顧凌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看到白靜薇問這句話時，眼睛亮亮地，好似這戀愛是很美好的東西。

白靜薇一臉黑線。果然，她和這廝沒什么共同語言。

“白弟，你還沒告訴爺呢？”顧凌玄不喜歡她眼神又暗淡下去的樣子，他喜歡她的眼睛充滿神氣。

“戀愛，就是和喜歡的人，一起做很多幸福的事情。”白靜薇想著自己是不是瘋了，干嘛要和顧凌玄說這個。

“那我和白弟就屬于在談戀愛了，對嗎？”顧凌玄牽起白靜薇的手握在掌心里，眸光流動，透露著他懇切的心情，“和白弟一起，爺很幸福！”

白靜薇看著顧凌玄認真溫柔的笑容，在心底苦笑，低聲說道：“戀愛里的規則只能是兩個人，不然總有一方不會幸福。”

“白弟，說什么呢，爺沒聽清楚。”顧凌玄抬起白靜薇的下巴，表情疑惑地問道，他感覺這是很重要的一句話。

“沒事，我餓了，要開動了！”白靜薇恢復了神色，拿起筷子狂吃起來。

“慢點，慢點！沒人和你搶的！”顧凌玄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也無暇顧及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只忙著給白靜薇布菜，“少吃點，病才好呢，等會不消化，胃又該難受了。”

白靜薇像沒聽見似得，大口扒拉著飯。當碗舉起來的時候，她很沒出息的流下了一滴眼淚。裝作眼角癢的樣子，趕緊擦去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了什么傷心，這根本也不是她的風格。在朋友，同學，同事眼里她一直是一個堅強的女孩，父母早逝，跟隨爺爺奶奶長大。爺爺奶奶去了以后，她也一個人快樂地活著，可是如今她才發現其實自己一點都不堅強，很多時候她都是為了讓別人不同情她，而假裝開心地。她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的哭一場了！

這幾天天氣都陰沉沉地，沒了陽光的冬日，著實寒冷。白靜薇窩在屋子里，都懶得出去了。感冒昨天就好的差不多了。顧凌玄好像真的很忙似得，總是匆匆地來，坐一會，又匆匆地走了，難得陪她吃頓飯的。白靜薇也絲毫不介意這樣，反而覺得無比輕松自在，這樣的日子起碼比想象中的好多了。除了沒有自由，自尊總還是有的。顧凌玄也沒虐待她，相反他對她是好的，甚至前些天都讓她想到了戀愛兩字呢！好在這幾天心又靜了，頭腦也清醒了，她明白自己是必須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