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走得略慢了些，想吩咐司農搬幾盆時鮮的花到錦華宮去，一轉臉娘娘就不見了，四下里找，原來是在這里和莫師傅說話呢。”二人正相對怔忡之時，小畹躡著碎步從假山的后面奔出來，一見到御風便長吁了一口氣，抽出帕子抹了抹額上的汗珠。

“哀家覺得此處風涼，便站定了，可巧莫悔也在……”御風淡淡地說。小畹的眼睛朝莫悔一瞥，并不搭言，兀自扶了御風的手，說：“此時日頭還熱得很，娘娘還是到那邊的沐風亭里坐著吧。”

莫悔側身站在一旁，看著御風從自己的眼前緩緩走過，衣袂被風掀起一個角，露出繡著祥云紋樣的鞋子。莫悔的心像擂鼓一樣咚咚地跳個不停，他怕那激越的心跳聲會被御風聽到，便盡力按捺著，卻并不奏效。

而御風經過莫悔的身邊，腳步踩在他的身影之上時，似也有短暫的猶疑，想說什么，但嘴唇微啟，略一翕合，又抿緊了。

出了宮，莫悔悶著頭心不在焉地往城南走，腦海里滿滿的都是日光清風中那個著紫衣的人兒。正走著，猛一抬頭，看見一個黑漆金字的牌匾在閃閃放光，原來他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八仙樓的樓下。二樓轉角處的一扇窗半掩著，窗后隱隱有個人影，雖只一閃，但莫悔仍看出那個人就是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谷青。

莫悔并沒有進八仙樓的打算，便垂了頭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有人叫他。

“莫兄弟慢走。”那個聲音甜媚得仿佛能擠出蜜汁來。

莫悔回頭一看，是八仙樓的老板娘云蘿。

“有日子沒見莫兄弟了，怎么從我這門口過，都不進來喝杯茶嗎？”云蘿說著，把手里的團扇拍在莫悔的肩上，半嗔半笑地瞇縫起眼睛，望向莫悔。

莫悔忙陪笑問好，說：“老板娘生意興隆，在下不便打擾，何況今日在下亦是不得閑……”他的話音未落，云蘿已是嘴巴一撇，臉色冷漠：“這話我不愛聽，我叫你聲兄弟，你卻還跟我講這樣生分的話。”一轉臉，她便搖擺著纖腰作勢要回到店里去，莫悔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云蘿卻只是作勢而已，并不當真，忽而又回過臉，眉眼里全是笑意：“莫兄弟，我知道你是心眼實在不會說假話哄人的，我不怪你，今日既然不得閑，那么改日，改日進來咱們一起喝一杯。”

“好，好。”莫悔只得點頭答應。

“那我等著你啊。”云蘿的手臂又揮著帕子在莫悔的臉前蕩了一蕩，她的袖口里立時飄出來一陣頗為曠遠而奇異的香氣。

“這是什么奇香，在下竟從未聞到過。”莫悔略一吸氣，脫口問道。

“哦，這個嗎？”云蘿攏住袖口自己嗅了嗅，嘻嘻一笑，回答：“這個香是前日敬大爺送給我的，他說是他們家的鋪子打隴西得來的，用一種苜蓿草的花蕊制成的。敬大爺說京城里的香都俗氣，唯有這香帶著些許草原的氣息，或可緩解我的思鄉之苦。”

說罷，她的眼神被一縷愁緒所籠罩，只是那縷愁緒與剛才的做作不同，有了幾許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