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神思一閃，吳連聲回想起此前在錦華宮，御風親自給自己斟茶的情景，心頭不禁油然生出一絲暖意。

吳連聲原本只是認定御風是他棋局中某人的克星，這一點的確無誤，御風助他成就了一樁驚天大事。但此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自己的主子都看輕了這位皇后，始終把她歸于女流之輩，頭發長見識短，而且經他的策動，如今連頭發都沒了，益發不值一提。孰料，朝廷里以明成光為首的那幫大臣居然站到了御風一邊，第一輪攻勢，竟以御風的意外勝出而告終了。不管明成光他們居心何在，都說明這個女人不可小覷。

“有些事就是天意，天意難違啊！”他悵惘地補充了一句。

這樣的結果，別說是那位深謀遠慮意氣風發的主子無法接受，便是吳連聲也頗有失措之感。

宇文成看著師傅的臉色，又問：“依師傅觀察，我們主人與宮里那位太后比起來，哪一個更占天時地利呢？”

吳連聲的這個徒弟非常聰明，他自小拜吳連聲為師，對于師傅那一套見機行事隨機應變的本領很是推崇，也頗得其真傳，平常遇事從來不問是非，只看對峙雙方誰占上風誰處劣勢，并以此判斷自己要為哪一方站隊。

“旗鼓相當啊！”吳連聲又嘆息一聲。

話雖如此，他的心里還是認為他們那位主子的勝算更大，畢竟經過多年以來的養精蓄銳，他的勢力已經向皇朝的各個方向滲透，而御風太后所能掌握的不過是小小的皇宮內苑而已。

“哦？原來太后也是個厲害角色呢！”宇文成對師傅的回答感到很驚訝，急忙問：“那么，我們該如何自處呢？”

“難啊！”

吳連聲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著那苦澀的藥湯順著喉管流向肚腹，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愈發沉滯了。

難則難矣，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番風雨突變，雖令局勢暫時脫離掌控，吳連聲卻并不擔心，他相信自己終會趟過這道渾水，走向預想中的彼岸。所以，他不會明顯傾向于某一方，要自處，還要自保，更要從中漁利。

這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游戲，既驚險又充滿挑戰的樂趣。

吳連聲的唇角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脫了衣服，躺在床上，宇文成幫他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退出門去。

藥力發作，吳連聲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噩夢也隨之而來。

一忽看見先皇怒目圓睜飛奔而來，口中大叫著：“你這個惡徒，還朕性命來！還朕性命來！”說著，伸出長著長長指甲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

一忽又看見一大群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七竅流血地朝他擠壓過來，也不說話，只是推搡他，把他憋悶得透不過氣來。

“啊！”他大叫一聲，坐起身，發現自己的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濕透了，喘息間，心臟蓬蓬亂跳，仿佛要從胸腔里沖脫出來一般。

睡在外間的宇文成聽到吳連聲的叫聲，趕緊進來詢問：“怎么了，師傅？”

“沒什么，做了一個夢。”吳連聲抹了抹額上的汗，讓宇文成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若有所思地說：“明天一早把全觀的弟子都招到大殿去，為師要主持超度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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