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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十】紅燭夜談明身世 三潭印月笑忘天

  • 刀劍如夢嘯江湖
  • 殘劍飛鴻
  • 8281字
  • 2012-06-16 17:21:10

冬日的白晝總是很短,仿佛太陽一越過頭頂,就倏忽間溜下山去了,快的讓人都察覺不出來。

很快黑夜就降臨大地,整個臨安府燈火通明,連西湖白堤上也不例外,四處的流光溢彩,折射出一個王朝最后的興盛光輝,頗有回光返照的樣子。

天一擦黑,程青云就騎上大馬,慢悠悠的往西湖白堤處進發(fā),也不叫上天山四怪,更不叫林菲菲,因為,這是他一人之事。

一路上燈火競繁華,如同在夢里游走,雖然這臨安府靠近南宋北面的淮水邊防線,這里的人卻絲毫沒感覺到戰(zhàn)前的緊張氣氛,倒反而一如往常般熙熙攘攘,南來北往之客聚集于此,繁華不減北宋之時。程青云卻覺得自己與周圍這一派祥和之氣格格不入,對自幼都是在北方大漠里長大的他來說,燈紅酒綠的夜市,的確是他從未所見的,也是讓他一時難以適應(yīng)的。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程青云就騎馬到達了白日里與那老媼相見之處,此時還很早,不過戌時時分,因此他也不急,看看四下無人,就拉著馬,在西湖白堤上散步。腦海里卻想著那老媼今晚會不會來,若是來了會說什么話,自己聽完后會有什么感覺,總之是一系列的問題都纏繞在他腦海里,讓他感覺腦袋隱隱作痛,有種欲裂的錯覺。

他知道,以前的自己,并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患得患失,也許,隨著年紀的增長,煩惱也是隨之而來。以前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不需要一個人考慮很多的事情,只要每天簡簡單單的,按照師父師母說的去做,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水到渠成的。而今,需要自己去拿主意,作定奪,雖然他不討厭長大,但是卻不喜歡這種感覺和這樣的生活,同時他也在思索一個問題:自己從小就沒爹娘,誰才是他真正的親人?誰才是真正愛他的人?是師父師母?還是天山四怪?還是林菲菲?他不得而知,只覺得世事如這頭頂?shù)囊箍瞻闵铄洌铄涞剿扉_雙手都無法觸及,深邃得他睜開雙眼都無法看清。

程青云正四處游蕩之間,忽聽得耳邊似乎有人在吟哦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心里頓時大喜,趕緊策馬尋聲過去,隱約中見前面燈火通明處有一老者,從背后來看,身材高度、背影與天下第一江湖神探江進酒一模一樣。及至,程青云從那老者身后作揖道:“在下程青云,拜見神探!”,那老者轉(zhuǎn)過頭來,見眼前站著一位陌生人,頓時神色慌張,程青云借著燈火一看,竟然不是江進酒!于是趕忙賠禮,只得悻悻的離開,騎著大馬,又朝其他地方游蕩去了。

程青云在馬背上想,江湖神探現(xiàn)在要是在自己身邊就好了,可以一同來聽今晚這老媼的陳述,也許再經(jīng)過江進酒的一番分析和猜測,自己的身世就會水落石出。可現(xiàn)在江湖神探在哪里,只有江進酒自己知道,程青云只得遙望著眼前的輝煌燈火嘆了一口氣。

不知游蕩了多久,程青云只知道河岸上的梆子聲響了三四次,西湖白堤兩岸的燈火也次第熄滅,逐漸似剩水殘山般,只有一兩點漁火在湖面閃爍不定。正當(dāng)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時,西湖白堤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豁然停在他身邊,他以為是游客,立刻讓開道,正想著那老媼怎么還不來時,耳畔響起一句話:“公子,老嫗今夜來遲,讓你久等了。”

話音未絕,就見一個打扮富貴的婦人從馬車里面走出來,借著微弱的燈光,程青云覺得眼前這婦人,根本不似今天白晝里遇見的那一位老媼。

那老婦人見程青云面有疑惑之色,笑道:“呵,老嫗不過稍加打扮而已,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程青云帶笑道:“哦,原來如此,無妨,來了便好,請受晚輩一拜!”說完,便向那老婦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那老婦人自是點頭贊許。

及畢,那老婦人道:“公子,此處非說話之地,可去前方驛館一敘。”話畢,一行人都朝西湖白堤岸邊的驛館處飛奔而去。

不多時,就到達了驛館,早有仆人布置好驛館,點起紅燭,小小的驛館頓時燭光盈溢,照在人臉上有種喜悅之感。

二人面對面坐在一張方桌兩邊,剛坐下,仆人就為二人各自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碧螺春,程青云此刻才真正看清老媼那張臉:雖然歷經(jīng)雨雪風(fēng)霜,卻全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中午見她有花甲之歲,此刻眼前之人,不過知天命之年,而且衣飾較中午的華貴,這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讓程青云心里暗自吃了一驚:這老媼,應(yīng)該不是普通人家的仆人,而她所說的主人,一定是非同小可之人。

不等老媼開口,程青云就問道:“晚輩程青云,適才見過你老人家,今夜無事,愿聽其詳。”

那老媼笑道:“公子,你是個英才,老嫗我欣賞你,不過,今晚之言,不得與外人談?wù)摚駝t,你我皆有性命之憂。”

程青云抱拳道:“您放心,我是江湖俠客,江湖之人最看重的就是俠氣和信譽,您但說無妨!”

老媼接著道:“好,有英雄之氣,看公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兼有一身魁梧筋骨,事業(yè)上定會有所大成!”

程青云笑道:“在下自幼無爹無娘,何福之有?謝你吉言,今夜只聽你老人家之談。”

那老媼點了點頭,緩緩道:“老嫗曾是臨安府景陽宮的一名侍女,因年老色衰,故服侍打入冷宮之人。”

程青云似有所悟道:“哦,原來如此,在下見您的衣飾不似仆人之裝扮,您的主人應(yīng)該非常人。”

“是啊,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間雖久,但記憶猶新啊,往事不堪回首。”那老媼接著道。

程青云沒有作聲,只是看著那老媼,只覺得她臉上似乎多了幾分滄桑,神情漠然,好似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光景。

“我原本是太子趙竑宮中的侍女,后來太子被廢,老嫗才被打入冷宮——殘陽宮之中。”那老媼平靜的道。

程青云此刻大驚道:“難不成,我爹就是太子?”

那老媼嘆了一口氣,道:“公子,莫急,老嫗話還沒講完,且請聽我慢慢道來。”

“四十年前,太子不過三歲,由我負責(zé)他的起居,自然,老嫗也了解他的心性。”老媼停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她接著道:“太子是個正直的人,痛恨奸佞,但就是因為這一點,他的太子之位才被廢。”

程青云不懂廟堂之事,只得盯著桌上的紅燭傾聽老媼之言。

“而你今日上午提到的金陵桃紅胭脂,便是太子賞給他的愛妻柳安安之物。”那老媼接著道。

程青云聽到這里,心里一驚,趕緊道:“那,照您這么說,太子就是我爹,柳安安就是我娘了?”

那老媼沒理會他,平靜的道:“而那胭脂,便是柳夫人讓我每日給她裝扮之物。”

程青云聽到這里,怔住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急切的問道:“那,那方用血寫的白手絹又是怎么回事?”

那老媼也一怔,驚疑道:“什么手絹?在哪里?”

話音未絕,程青云早已從懷里拿出那方白絲手帕,遞給老媼觀看,那老媼一見手帕,神色突然就激動起來,趕緊拿起在手,摸了許久,也端詳了許久,開口說道:“啊!這……這是柳夫人的手帕,怎么……會在你手里?”

程青云想起天下第一江湖神探江進酒那日說的話:“這方白手帕質(zhì)地精良,制作手帕的絲綢,產(chǎn)自蘇杭之地,自大宋開國以來,一直都為皇宮內(nèi)室所用之物,一切非皇族人事不可使用,否則,是為欺君之罪。”此刻倒是一臉的平靜,反問道:“您怎么知道這是柳夫人所用之用?有何為證?”

“老嫗曾是景陽宮中的侍女,自然知道皇宮之物的質(zhì)地,也知道皇宮之物,非一般人可以使用。這方手帕,是蘇杭之地進貢朝廷之物,雖然多年未見,但是老嫗的感覺是不會錯的。”那老媼摸著那方潤滑如玉的手帕笑道。

程青云依舊一臉平靜,也不急著回答那老媼提出的問題,接著問道:“那,這方白手帕上為何寫了一個程字?”

那老媼本是問程青云的,不想倒反被他連問兩個問題,也不生氣,笑道:“公子,莫急,待老嫗慢慢道來,你自然會明白一切。”

此時,桌上的紅燭依舊緩緩的燃燒著,那老嫗道:“這就要說到本朝的習(xí)俗了,我朝在每年農(nóng)歷八月十八日,都會在錢塘江上檢閱水軍,并于海寧鹽官鎮(zhèn)觀賞錢塘江秋潮。當(dāng)然,作為太子,這樣的盛會是不容錯過的,特別是在他剛到弱冠之年的那次檢閱,更是浩大震撼。”

程青云不解道:“那這與手帕上的程字有何關(guān)系?”

燭光搖曳,那老媼繼續(xù)道:“太子正是在弱冠之年的這次檢閱中于亭子‘風(fēng)云騁’休息之時,偶然聽見了當(dāng)時擅于鼓琴的柳安安雅奏一曲《鳳求凰》,頓時心動,命老嫗前去請柳安安來見太子。”

“那時的柳安安還是一個四處漂泊的伶人,不過長相精致,肌膚凝雪,性情溫婉,更兼鼓得一手好琴,而太子亦喜好音律,自是深得太子厚愛,連老嫗我在心里也感嘆,真是個冰雪美人兒。”那老媼回憶道。

程青云越聽越糊涂,不過還是沉住氣,接著聽那老媼道:“自然,柳安安就成為了柳夫人,這白手帕,就是太子賜給柳夫人的定情之物。此后,柳夫人終日與太子琴瑟相和,恩愛無限。不出一年,就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真惹人憐,可惜,那男嬰出生不久,災(zāi)難就降臨在太子身上。”

程青云聽到這里,想起師父師母對自己身世的說明,心里頓時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那男嬰到底是誰?會不會就是他自己?但是那老媼并沒有說,只是不緊不慢地道:“那時當(dāng)朝宰相史彌遠突然矯詔廢了太子,立當(dāng)今的皇帝趙昀為太子,而且還不罷休,硬逼著太子自殺,他自知死罪難逃,因此在湖州被害。”說道最后,那老媼不禁流下來幾滴眼淚,在燭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

程青云見還沒說出那方手帕上的“程”字的來源,只道那老媼在講故事,因此也不打斷她,任她接著道:“太子在湖州被害之時,老嫗恰好也一起被囚禁,我親眼見太子服下了毒藥,不過沒有立即死去,他緊緊挽住柳夫人的手,柳夫人也淚水縱橫,她掏出這方白色的手帕,訴說這他們初次在‘風(fēng)云騁’相遇的一切,太子一直面帶笑容,吐了幾口血,見狀,就用手指蘸著吐出的血,在這方手帕上寫下了這一個程字,然后頭一歪,雙眼永遠的合上了。”那老媼說完,已是老淚縱橫,啜泣之聲不能自已。

程青云眼里似乎有淚水涌上來,但是他忍住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那,這之后呢?”

那老媼停住了啜泣,拭了拭眼淚道:“柳夫人見太子一走,也是悲痛欲絕,于是將這方帶血的白手帕疊好,藏在那男嬰的襁褓里,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的把這孩子養(yǎng)大,剛說完就一頭碰上大牢的柱子上,也隨太子而去了。”

“可惜,那宰相史彌遠心狠手辣,不等老嫗將男嬰抱出大牢,他就命人強行奪去,我當(dāng)時在想,那男嬰十之八*九也是被害,太子對我恩重如山,只怪我沒用,沒能保護好那男嬰!”說到這,那老媼滿臉的愧疚,淚水如斷線的風(fēng)箏般直往下落,濕透了她的前襟。

程青云此刻終于忍不住,淚水奔涌而出,跪在那老媼面前,痛哭出聲道:“這手帕,是我爹娘唯一留給我的遺物,我……我就是那個男嬰啊……”,說到最后,程青云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老媼雖然一直在回憶往事,但也一直在觀察眼前這位公子的神情變化,心里早有幾分答案,見程青云如此,就立刻起身道:“公子,快請起!沒想到,太子的親骨肉還活著,真是老天有眼,你的爹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二人自是相互傾訴衷腸,好似一對久久未見的母子般溫情,程青云將他一路的成長歷程緩緩道來,那老媼含淚傾聽著,不時點點頭,眼里閃著慈母般的光芒,似乎眼前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子女。

二人一直談?wù)摰阶訒r時分,此刻桌上換了的第二支紅燭也逐漸燒盡,看看天色很晚,那老媼將那方白手帕交給程青云,道:“云兒,這手帕,你要好好保管著,時候不早了,老嫗也該回殘陽宮了,你也回去吧,若有機會,后會有期!”

程青云突然跪下身來,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響頭,抱拳道:“云兒多謝您老人家,冬夜天氣酷冷,您多保重,我一定會去殘陽宮看望您的!”

那老媼自是點頭,在幾個仆人的跟隨下,緩緩地上了馬車,進馬車里面時,那老媼回頭看了程青云一眼,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命車夫起程。程青云自是走出驛館相送,久久佇立在落光葉子的垂柳旁,目送著馬車漸漸消失在愈來愈濃的夜色里,直到馬車的轱轆聲都聽不見時,才慢慢的騎上大馬,往西湖白堤疾馳而去。

卻說程青云每日都是夜晚酉時之前歸來,不想今夜與那老媼深談至子時,自然讓林菲菲獨守空閨,心里好生寂寞,一夜無眠。程青云本想立即起身去臨安府查宰相史彌遠,但是自己人生地不熟,更有林菲菲牽掛,因此思前想后,還是打馬回去,于黑夜之中摸索著躺在床上。林菲菲早就察覺程青云進屋,見程青云徑自躺下,帶著一身的寒氣,也不安慰她一句,更是不碰她一下,心里陡然酸楚難禁,竟然嚶嚶的哭了起來,程青云只道林菲菲背向他躺著早已睡熟,因此未曾想驚醒她,忽聽林菲菲隱隱約約在啜泣,更見林菲菲身子一抽一抽的,心里頓時難受起來。他伸手撫摸著林菲菲的肩膀,愧疚道:“菲兒,我對不起你,今夜我終于查明了自己的爹娘,只顧著自己的感受,沒能及時趕回來陪你,讓你擔(dān)心受怕了。”

林菲菲拭了一下眼淚,嗚咽道:“云哥哥,我好怕,我好怕黑,我好怕一個人睡覺,你能不能不要走?”

程青云點了點頭,立刻起身點亮了桌上的那支紅燭,整個房間頓時燭光蕩漾,只見林菲菲眼眸里淚花閃閃。

程青云坐在床沿,把林菲菲擁抱在懷里,緩緩說道:“菲兒,我程青云既然答應(yīng)你,守護你一生,那么,我就會履行我的應(yīng)允,給我點時間,讓我查明身世,還有師父師母,等這一切都做完,我就陪著你浪跡天涯,一起白頭偕老。”

林菲菲含著淚微笑道:“云哥哥,你對我這么好,我這一生,就只愛你一個,不許再讓我擔(dān)心受怕!來,我們拉拉勾!”說完伸出右手指來,和程青云拉勾,二人一起道:“我們一起拉拉勾,一百年在一起,永不分離!”

二人自是一笑泯情愁,又如往日般打打鬧鬧,宛若一對小夫妻,和睦溫馨。

翌日一早,二人就吃過早點,騎了一匹大馬,游歷西湖的三潭印月島,及至西湖之北,就下馬上船,觀覽湖中之景。正是冬日響晴的天氣,也似昨日般萬里無云,自是外出玩賞的好時機。

三潭印月島又名小瀛洲,與湖心亭,阮公墩合稱為西湖湖上三島。而這里,正是南宋時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印月”,三潭印月景觀富層次,空間多變化,建筑布局匠心獨運。從島北碼頭離船上岸,經(jīng)過先賢祠等兩座建筑,即步入九曲平橋,橋上有四座造型各異的亭子,二人走走停停,歇歇看看,或談笑,或駐足,流連觀照,飽覽美景。

九曲橋東,隔水與一堵白粉短墻相望。墻兩端了無銜接,形若屏風(fēng)。但粉墻上開啟四只花飾精美的漏窗,墻內(nèi)墻外空間隔而不斷,相互滲透。墻外游人熙熙攘攘,墻內(nèi)卻幽雅寧靜,咫尺之間兀自大異其趣。程青云雖未曾見過南方園林藝術(shù),但從林菲菲的笑容里大致上也懂得幾分欣賞之味。

二人剛至三潭印月島,日頭不過一丈高,待坐船游歷一圈至下馬登船處,紅日已到頭頂,二人也感覺有些口渴,正四處找尋茶館之際,忽聽得九曲平橋上人聲喧鬧,引頸望去,程青云就大笑道:“哈哈……竟是天山四怪!”

林菲菲見那四人長得面目丑陋,心里尋思著他們不是好人,又聽程青云這話,心里又納悶起來,不等她開口問,程青云早已朝天山四怪招手大喊起來,那天山四怪見是程青云,都一哄而上,飛快的越過曲曲折折的橋廊,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林菲菲頓時嚇了一大跳,不過自小就嬌寵慣了的她,倒也不怕,伸出玉蔥似的手指,指著老四斗雞眼尖聲道:“喂,哪來的四個丑八怪,想嚇唬本……”,她本想說本宮的,突然覺得不妥,就立刻改口道:“想嚇唬本姑娘啊?”

斗雞眼一聽這話,愣在原地,一雙平時滴溜溜的眼珠子似被繡花針定住般,摸頭晃腦的弄不明白這女子是誰,竟然還拉著程青云的手!還是老三大肥耳略微聰明,拍手大笑道:“啊……啊喲!這位姑……姑娘,嘿嘿……應(yīng)該就是我們的小爺爺?shù)摹南嗪冒桑俊?

其他三人都早已將目光鎖定在二人緊緊拉著的雙手上,一聽大肥耳的話,猛然間如醍醐灌頂,都一齊陪笑道:“哎……哎……姑娘,你家相好,是……是我們的小爺爺,嘿嘿……”

林菲菲見四人都是快花甲之年,在那里說什么程青云是他們的小爺爺,還什么相好,心里就覺得他們是在裝瘋賣傻,胡言亂語來糊弄自己,頓起火起,大聲嬌喝道:“一群老不死的丑八怪,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

天山四怪一聽這話,都傻愣在原地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程青云見狀大笑起來,林菲菲見他非但不幫忙,反而還取笑她,心里更是氣惱,狠狠地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痛得程青云齜牙咧嘴,不過臉上還是笑容連連,頗有些嬉皮笑臉。

林菲菲推開程青云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程青云依舊帶笑,在她后面一邊追一邊喊道:“喂,菲兒,別走,他們不是丑八怪,他們是我的朋友啊,哈哈……”

林菲菲一聽,心想道:該死的程青云,都交結(jié)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才是!于是轉(zhuǎn)過身來,火冒三丈,攥起粉團似的拳頭,直往程青云的肩頭打去,一邊打一邊嬌聲罵道:“死云哥哥!竟然和這樣的人做朋友!”

程青云故意裝作很疼的樣子,一邊躲閃一邊作哎呀之聲,臉上的笑容依舊沒變,在一旁的天山四怪自是大笑不止,樂呵呵的看著這一對小冤家在那歡鬧。

程青云見林菲菲打累了,笑道:“哎呦!痛死我了!菲兒,聽我說,要不是他們,早就沒了你的云哥哥喲!”

林菲菲一怔,停下手來,責(zé)問道:“說,你和他們,到底是何關(guān)系?”

程青云道:“走,我們?nèi)デ懊娴那屣L(fēng)茶館邊喝茶邊說!”

林菲菲見程青云不立即告訴她答案,自然是不大高興,程青云幾次想拉她的手一起并肩而行,都被林菲菲給甩手拒絕了,天山四怪看在眼里,一路上自是歡聲不斷,程青云也只是笑而不語。

六人很快就喝上了熱氣騰騰的西湖龍井茶,林菲菲還是撅著小嘴,一臉的不高興。程青云自是把他怎么和天山四怪相遇,天山四怪又是如何幫助他查明身世,最后他道:“看,現(xiàn)在我和天山四怪就坐在你眼前咯!”林菲菲還是有些不信,因為對于一個從未涉足江湖的人來說,根本就覺得那些事情是子虛烏有。程青云迅速的朝天山四怪使了一個眼色,四人頓時會意,一齊道:“我們是聞名江湖的天山四怪!”首先是高粗腿道:“我是老大牛不倫,外號萬里行俠!”其次是長臂手道:“我是老二牛不類,江湖人稱長臂神俠!”話音剛落,大肥耳接著道:“我是老三牛不三,綽號千里追風(fēng)耳!”,最后是斗雞眼,先做了個嫵媚的姿勢,然后嬌滴滴的道:“我是老四牛不四,‘千里眼’是也!”

林菲菲一聽這些不三不四的自我介紹,再看看四人的長相,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差點還噴了程青云一臉茶水,程青云自是苦笑了一聲,而天山四怪自是哈哈大笑。

六人談笑風(fēng)生,又喝了數(shù)杯西湖龍井茶,程青云神情卻憂郁起來。天山四怪見如此,都默然不語,連林菲菲也察覺了出來。

首先是老三大肥耳道:“小爺爺,有什么想不開之事盡可說與我們四位爺爺聽聽,興許我們可以給你排憂。”

程青云兩眼無神的道:“還不是為了我的身世。”

林菲菲急忙問道:“云哥哥,你不是已經(jīng)查清了你的身世了嗎?怎么還憂郁啊?”

程青云接著道:“我的確是弄清了自己的身世,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老四斗雞眼陰陽怪氣的道:“嘿嘿……小爺爺,有啥不明白的?說出來,讓爺爺們給你解答。”

程青云蹬了斗雞眼一眼,略有些疑惑的道:“我就是不太明白我爹為什么要在那方白手帕上寫一個程字,我程青云的程字。”

老大高粗腿道:“就是那方用血寫成的程字的白手帕?”

程青云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從懷里摸出那方手帕,放在桌子上,慢慢的展開,那方白色的手帕中間豁然寫著一個紅色的“程”字,格外醒目。

老二長臂手不解的問道:“小爺爺,你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世,何不就今日給大家說說,也許爺爺們可以幫你分析出這個程字的來龍去脈。”

程青云此刻似有所悟,但想到昨夜那老媼之言,又有些猶豫。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其他五人都是自己的要好之人,就開口道:“好吧,我告訴你們我的身世,但是,今日之事,你們絕不能說出去,否則,我們都會有性命之憂!”

天山四怪和林菲菲自是點頭,一齊道:“放心,我們絕不和他人說此事!”

于是,程青云一五一十的將他是如何遇見老媼,老媼又是如何告訴她身世之謎等等說了出來,他說完之時,已是淚流滿面,天山四怪吃驚不小,林菲菲也大吃一驚!

眾人默然了一會兒,還是老三大肥耳先發(fā)話道:“我常聽那些情場老手說,人刻字或是寫字,為的就是紀念愛情。”

老四斗雞眼眼珠一翻,譏笑道:“屁話,人留字當(dāng)然是為了紀念啊!”

大肥耳正欲發(fā)作,剛摸索著背后的三尖刀想朝斗雞眼砍將過去,老大高粗腿若有所思的道:“我倒是覺得老三老四說得有道理。”

老二長臂手摸摸下巴僅剩的一縷白須道:“依我來看,你爹一定是怕你姓了趙氏,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所以才寫了這個程字給你。”

林菲菲見眾人視她如空氣,當(dāng)然,自小就在富貴人家長大的千金,自然對世道諳熟,長臂手一說完,她就嬌聲道:“你們只說對了一半!”

天山四怪和程青云聽此,一齊向她圍過來道:“為何?”

林菲菲頗為得意地道:“第一,你爹是為了紀念他和你娘在亭子‘風(fēng)云騁’相遇而留字,但是當(dāng)時情況危急,所以他只能寫下‘風(fēng)云騁’這三字中的一個;第二,‘風(fēng)云騁’這三字中,風(fēng)字和云字,都是常用和意義多變之字,故你爹他不會選風(fēng)字,也不會選云字;第三,在當(dāng)時那種情形下,你爹為了隱藏他和你娘的相遇地點,故選了同音異形字‘程’字;第四,正如長臂手所說;從上面四點來看,這正是你爹在這方白手帕上留下這個程字的原因。”

程青云此刻才恍然大悟,他拉著林菲菲的手道:“菲兒,還是你聰穎,我心里的疑惑蕩然無存了!”

說完,他轉(zhuǎn)向天山四怪,高聲說道:“來,讓我們以茶代酒,好好喝上一碗,從此逍遙自在!”

六人自是仰頭一飲而盡,相視一笑,那笑聲爽朗入耳,也似茶館外的晴空般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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