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然推開門的時候，江華正坐在院子里望著天空，眼神中充滿復雜，不像是那個單純的江華，顯得更加深沉。

惜然壓下心頭的疑惑，笑著打招呼，“早啊！江華！”

江華似乎被驚了一下，隨即整理好心情轉過身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

惜然笑著走過來，挨著江華坐下，“今天就要啟程了。江華，姐姐這次要做的非同小可。我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更沒有信心帶你一起走。要不要跟我走，你，自己想想吧，在晌午之前答復我。”

“走。要走。”江華一直呆呆地看著別處，仿佛這些話只是一個癡傻無意之間的言語。

惜然被他的毫不猶豫震了一下，“為何如此堅定？”

江華站起身歡喜地指著遠處地上落著的小麻雀追了過去，“麻雀！”

惜然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既然決定要跟著了，那就跟著呢，一路上有個人陪伴也能少些孤單。

江華一邊開心地追著小麻雀，一邊偷偷看向惜然。為什么要跟著呢，人生有太多無可奈何，有太多不可說，惜然，你其實與我一樣。

蕭娘將行李放好，又給了惜然一些盤纏，“拿著用吧。這以后的路可會很辛苦！”

惜然也沒有客氣，接了過來，“謝了！”

蕭娘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這玄冥大師可是從不接收女弟子，毫無破例。即便你上演苦情戲也難以打動他。不過，如果是你上演苦情戲，倒是有可能。”

“此話怎講？”

蕭娘聳聳肩，“我曾經也見過玄冥大師。我只能這么告訴你，因為我答應大師不能透露的。你自己保重，有什么需要的盡管找我。”

惜然感謝地笑笑，調皮地問了一句：“要不要抱抱？”

蕭娘嫌棄地撇撇嘴，冷哼了一聲，然后張開雙臂不情愿地說：“算了算了，抱吧！”

“哎嘿，矯情啦！”

惜然和江華站在玄冥山的山腳下，眼前是一座座連綿的山峰，形態各異，重巖疊嶂。其中一座山峰高聳入云，被其他的山峰緊緊地保護了起來，它就在其中安靜地佇立著！

趕了一下午的路程，惜然與江華已經是饑腸轆轆，可濃重的夜色將山峰包圍，他們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只好在山腳下先呆一晚。

惜然坐在馬車邊上，向上望去，一顆顆閃亮的星星高高掛起，點綴著夜空。壞境很寧靜，偶爾有蟲子在草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惜然不由地沉醉在這迷人的夜色之中，她輕輕開口，生怕破壞了這一片安詳。

“江華，這里的星星好多、好亮，比我們那里要漂亮的多。”

江華以為惜然是在說洛陽，便接了一句，“洛陽也好。”

惜然淡淡地笑了笑，“你不明白的。我在那里活著，卻沒有一天輕松過。我每天只有忙忙碌碌的工作，出門在外，沒有人牽掛我，也沒有我要牽掛的人。來到這里，我有了好多我愛的、愛我的人，可我卻主動選擇了放棄。就為了他，值得嗎？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在我離家的這些日子，每天都提著心，生怕被父親知道，還在考慮我靠什么才能進入玄冥山。可現在，這一切都好安靜。我才發現，不管從前還是現在，我都只想安靜地過完一生。每天享受這清風，看看大海，僅此而已。”

馬車內的江華心里很復雜，他聽著這些話竟然有種想要放棄的念頭，好像這些話都一字一句地敲進他的心里。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找一處山林，安靜地生活才是他的渴望。奈何國仇家恨牽絆，又怎能輕言放棄？

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因為她親自選的這條路是一條注定風雨無止的路。所以在惜然掀開簾子的時候，他干脆佯裝睡著了。

惜然看看，嘖嘖嘴，外面的風有些涼，她便也一腦袋扎進了馬車里。

京城。

東宮。

“這是人選的名單，請殿下過目。這些女子皆是朝中大臣們的閨秀，樣貌品行個個拔尖，殿下您就放心。”

敬祀贊賞地看了一眼南宮紫煙，“紫煙你辛苦了，有你辦事，我就放心多了。”

南宮紫煙溫婉一笑，“這是臣妾分內之事。只不過……”

敬祀有些不耐煩，他擺擺手，“若是你也與二弟一般勸我不要納入側妃，那就免了吧。自古男兒誰不是三妻四妾，何況我還是太子？行了，你先下去吧。待父皇回來，我便上奏。”

南宮紫煙有些猶豫，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她最終還是溫順地回答道：“是。”

“娘娘，你喝杯茶吧。從您進門到現在便是一臉的愁容，奴婢看了也很心疼啊。”

南宮紫煙勉強一笑，接過了茶，“連桃，有心了。對了，你上次說，你還有一妹妹也在宮中？”

連桃臉上的表情有些黯淡，“回娘娘的話，奴婢確有一妹妹，名曰香桃，現在辛者庫。”

“你們姐妹三人相互依靠著長大不容易，如今進了這深宮還彼此分離，本宮聽了，也有些心酸。這樣，明日你拿著本宮的令牌去將你妹妹調來這里。”

連桃一聽，慌忙跪下，“娘娘不可！您為奴婢著想，已將大姐調了過來，奴婢萬分感激，又怎能……”

“無妨。這宮中聚少離多的事情太多了，本宮見不得，你又是個好姑娘，能幫就幫吧。”

“可奴婢那妹妹性子耿直，奴婢怕她說錯話做錯事……”南宮紫煙輕輕一笑，“好了，連桃。這件事本宮做主，你照辦即可。你大姐有些知識，哄孩子也是有一套，本宮暫時將她調去看著那個調皮的敬書，過些天就讓她回來，你們姐妹也好重聚。”

連桃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只好一個勁兒的磕著頭。

連桃緩了好久，才抽泣著站起來，聲音糯糯地說：“娘娘，奴婢忘記告訴您了。明兒是九爺上書房休息的日子，九爺想讓娘娘陪他出宮去玩。”

南宮紫煙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敬書撅著小嘴不服氣地咬著糕點，嘟囔地叫喚：“紫煙你不遵守約定，說好要帶我出宮的！”

南宮紫煙笑瞇瞇地摸摸他的頭，“好了，還要與我置氣嗎？現在不比從前，我如今雖有權自由出宮，可身上背著的一些東西你還不懂，所以今日我沒有辦法帶你出去，好嗎？”

敬書嗤了一聲，又從盤子里拿了一塊糕點，“紫煙，大哥執意要納入側妃，你為何不傷心還幫助他？”

南宮紫煙沒有想到敬書會這樣問，愣了一下，轉而勉強地笑著拍拍敬書的肩膀，“怎么？你不喜歡？太子如果納入側妃，就會多一個人陪書兒玩兒啊！”

“不要！我只喜歡紫煙一個人！”敬書表情嚴肅地放下手中的糕點，雙眼對視著紫煙，“男兒做事就該一心一意，對待感情更應如此。”

南宮紫煙有一瞬的恍惚，隱隱有眼淚從心底慢慢溢了上來。她搖搖頭，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個小孩子還是以學業為重，不可瞎想這些遙遠的東西。還有啊，你怎么總是直接喚我的名字？以后要喚我大嫂。”

“我不！我就這樣！”說完，他朝著紫煙調皮地笑了一下，一溜煙兒跑走了。

南宮紫煙無語地笑笑，指著桌上的糕點對連桃說：“去，替本宮將這些糕點送去書兒那兒。”

“是。”

靜心宮。

“一切安排妥當。”朝歌輕輕地將紙條放入火爐之中，看著它一點點化為灰燼。

他一度隱忍，只為與母親在宮中安然活下去。可終究，這一切就如火爐中的灰燼，隨風而逝。如今，他回來了，這場游戲，以后將會被他所控制，而那些讓他無家可歸的人都將一個個被慢慢撕碎！

惜然氣喘吁吁地向四周看，卻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她轉過頭，發現江華也一直站在一邊向上望。

他走過來，“姐姐。”

惜然擦了擦汗，“都轉了好長時間了，除了這條人們來賞風景時走的路，根本找不到上這座山的路。怎么辦呢？我的天。這玄冥大師一定是設了機關。”

惜然一邊扶著江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邊向四周的環境看去。

一片片的小樹林中，奇形怪狀的花朵四處遍布，芳香四溢。

一顆顆挺拔的竹子緊挨著，不分上下，都在拼命地向上生長，越長越密，越長越高！奈何這山中有意思的東西太多，司空見慣的竹子就被人們輕而易舉的忽略了。

惜然瞥了一眼，目光轉向別處。可忽然，她的腦袋中產生了一個想法，她轉過身，探究地盯著茂密得甚至不透縫的竹林。

惜然拍拍江華，指著竹林，語氣很緩慢地說：“江華，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不論多么復雜的東西歸根結底都將是平凡的不起眼的事物。也許這大師，就是將這難以找到的小路隱藏在了那不起眼的竹林之后呢？”

江華隨著惜然的手指看向竹林，她說的不無道理，可這竹林密實地毫不透風，在它的對面，真的會有一條通往玄冥寺的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