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沒事可做，就打自己耳光吧，打完左面，還可以打右面。”

“你怎么這樣？”路紫瑩幾乎要哭出來了。

“那我問你，你去干什么？你去對人家家長說什么，——是你孩子自己愿意跳樓的，和我沒有關系？”張致幾乎是咆哮的說著。

“可這是事實啊······”

“事實？什么是事實？現在的事實就是那個學生要面臨的是死亡，或者傷殘，現在的事實就是怎么樣妥善的處理這件事。醫療費、未來的生活費，這些是你能處理的了的嗎？你去，你去干什么？家長要是有過激行為，你怎么辦？你讓他們把你打死，還是你打死他們？有什么事，你能說清楚嗎？你能不能不這么二？”

說完，張致在憤怒中掛掉了電話。

明知道張致說的是對的，可是路紫瑩還是很難過。

張致從來只做他認為對的，除此什么事都不會讓他掛心。在他那里對錯非常分明，沒有中間地帶。他不會因為同情而模糊是非的標準，哪怕一句安慰人心的話。

明明知道在張致這里她不會獲得寵溺、偏袒、撫慰，可是她還是給他打了電話，她還沒有成熟到把所有悲傷都一個人咽下。明明知道他會那么說，明明知道聽了他的話，自己會更難過，但她能夠和誰傾訴呢？

眼淚就那么流了下來，公交來了，人們匆忙的擠車，搶座位，并沒有人看到她的淚水濡濕了她的鬢發。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忙碌，這樣的喧囂，沒有誰會顧及到誰的悲傷。

抬眼望向窗外，這個城市的建筑像瘋長的草一樣，讓人的心也跟著荒蕪。不斷攀升的房價強勢而又堅韌。昨天的昨天，路紫瑩還和張致一起商量，想辦法把現在住的房子的貸款還上，然后賣掉，再在離單位近的地方買個平方稍大的房子，這樣她上班和女兒上學，都不必為擠公交發愁了。張致也少有的和她一起討論確定了買了新房應該選擇的裝修風格。張致是一個非常現實和理智的人，她好不容易點燃他的幻想。那時她那么熱切的看著他，他摸了摸她的頭，把她摟在懷里，淡淡的說：“等買了房子，我們沒什么大的花銷了，你也去多買幾套衣服，買點自己喜歡的首飾，有時間了也去做做美容?！薄班拧！甭纷犀摰偷偷拇饝Ｄ且豢趟f不清自己是驚訝，還是感動。

路紫瑩從沒有想到張致會和她這樣說。她和張致的家庭都不是很寬裕，然后他們都很孝順，娘家婆家那里每次過去都免不了一些花銷，定期也會給些他們生活費。他們買房子首付還是和朋友同學借了一部分，所以他們婚后的生活一直在還債、還貸。每次走在街上，路紫瑩一直忍著不去看那些自己喜歡的華美的衣服，首飾，物件，而在同事買了新衣服的時候，她只是禮貌的贊美幾句，從來不肯和別人一樣，去湊熱鬧，試穿然后歡欣的說，我也去買一件。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別人面前顯示自己的卑怯。她和張致，安貧不樂道，既沒有成為世外高人，更沒有成為俗中顯貴。全憑一顆驕傲的心貌似淡泊的生活。然而，她的心里還是有一絲憂傷的。一點點的虛榮，她并不排斥。她不愿意假清高，如果是比爾蓋茨，穿廉價衣服，那是一種美談，可是對于捉襟見肘的人，盛贊簡約的生活，怎么看都是一種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