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送別春天

傍晚的湖光路，今天來散步的人，似乎比昨天又多了幾個。也許是市民的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提高了，于是，越來越多的人便選擇了這種健康的生活方式。也許是季節在悄然變化，因為有人已經換裝穿上了長袖襯衣，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了，坐在家里可能會感到一點點煩燥，而城郊的空氣和開闊，來過的人總會留連往返。

磊子漫步在湖光路上，一如往常，走相同的路，踩相同的足音，但這一天和上一天，心里可能琢磨著不同的事。從這個意義上說，散步也不是一種簡單的重復。

今天心里的“功課”接著那天辦公室未了的事做，連續兩三天了，磊子都沒有再登陸自已的QQ。磊子隔岸觀火，物理隔絕筑起了一道最穩固、最保險的防火墻。

那個“羞澀的月兒”，要落實他之前下定的決心：“格殺勿論”，開弓射落，還并不容易。現在行動雖然停了下來，但思想并未緊急制動。

磊子邊走邊想，“羞澀的月兒”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一出現就讓人心神不寧，截至目前，她還只是個沒有來得及給他留下清晰印象的隱形人，但她給他帶來的困擾和威脅已顯而易見。現在，他心虛得很，他感到了自已的膽怯，他怕打開潘多拉的盒子，他怕“狼來了”，他仍然視網絡世界為洪水猛獸，到底有多恐懼，一切不得而知，要大肆憑空想象。

磊子甚至可以確信，他與“羞澀的月兒”不過只聊了幾句不著邊際的閑話家長，僅此而已，所有的利害、危險與后果，只與“羞澀的月兒”這個望文生義、浮想翩翩的名字有關。

除此之外，磊子還意識到了自已心里有“鬼”，那些“鬼”關在心房里，群魔亂舞、嗷嗷直叫，鬧得他不得安寧。

然而，磊子的初衷不是這樣的。在春天，他非但不是要與狼共舞，相反，他的內心非常渴望一些美好的東西來予以填補。

昏黃的路燈下，磊子一步一步向前走著，哪里是一棵香樟樹，哪里是一道小斜坡，哪里是一處淺濠溝，這條路他再熟悉不過了。一步一步走著，不用眼睛看，他便能感覺得到，路邊的行道樹更加蓬勃蒼翠，坡地的青草更加茂盛濃密，經過一個春天的灌溉和滋養，它們都飽滿豐腴，拔節到了新的生命的巔峰。柔柔的春風，明媚的陽光，酥潤的細雨，共同寵愛過它們，現在融入了它們的身體里，匯入了它們的顏色里，契進了它們的氣息里，春天用無數種方式進入它們，愛戀它們，美麗它們，經過它們的私語和情話，經過它們的饋贈和修飾，綠瘦紅肥了多少旖旎景致，連黑夜的幕布也難以掩飾它們的麗姿倩影。

是的，四月將盡之時，春天已讓原野茁壯，讓大地溢翠，讓一切醞釀出自然蓬勃的生機與力量，磊子置身其中，跟著蕩漾，跟著興奮，跟著生長，但是，他冷靜地掐滅了情感里一枝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錯過了春天，它便不會再有花期，不會再次開放。

四月，磊子在井岡山有過思想的前行，在三清山有過心靈的遠足，他遠比自已想象的強大和值得人尊重。可能今晚過了，磊子就送別了春天。送走了春天，便送走了胡思亂想和意亂情迷，然后，磊子才不至于迷路和莽撞，今夜，讓天上的那個月亮鉆出云層，露出久違的笑臉，月籠輕紗，靜靜照他回家。

散完步，磊子回到家時，心中似乎仍然有些東西不吐不快，他端坐窗前，稍作思量，提筆在日記本上用蠅頭小楷寫下一首心語小詩：

1

春天

你未來時

我站在一棵枯瘦的桃樹下等你

淚水漣漣

望穿秋水

能夠為你做到的我努力做到

所有的感情都醞釀充分

2

一個人有夢

有最生動的表情

一棵枯桃樹

畸枝曲干

皮膚皸裂

它的意義僅在根植于腳下泥土

3

春天

你來了

卻擁抱住那棵桃樹

耳鬢廝磨

親了又親

再三感謝

非要鬧得心花怒放桃花朵朵

而我卻被冷落一旁

還要強忍那錯位的淡香

4

春天

你走時

我才知道

等你的人原來真不是我

因為離別

瞧

那么迷人的桃花早哭瞎了

我是個連風景都不會看的人

最深情的人

不配是我

5

明年

那棵桃樹站在原地

還會等待春天

它穿過了風雪和歲月依然如故

而我呢？

多一根白發就會加快遺忘

這段無厘頭的文字寫完，磊子再為它取了個拗口的名字：《你是春天，我是個連風景都不會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