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繹修笑，眼中竟然有些的傷感。他說，你變了很多。

莫央也笑，眼中的鋒芒卻刺傷了他，你一點也沒有變。

還是這么的愛夏紫煙。不惜一切。

下一句她沒有說出口。下意識嗎？她不想提起那個女人。

沒有心機又怎么樣？現在，莫央對她只有赤—裸裸的厭惡。那個搶走了自己親生弟弟唯一可以寄托的東西的女人。

她還記得莫希將毫無焦距的目光灑向了病床上，笑的一臉的悲傷。他說，姐，其實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是朝著什么方向看。眼前一片都是黑的，就像做夢一樣。好像一個長長的夢，我就走在黑暗的大道里，什么也看不見，就連自己的手也看不見。好希望能找到一個光明的出口，好希望這個空虛又恐怖的夢可以快點結束。但是它卻好像香口膠一樣的黏在了我的身上。就算怎么厭惡它，憎恨它。想要逃避，卻怎么也逃不出這樣一個空洞的世界。有時候我在想，就算給我看見一點點的光也好啊，不要說光，就算眼前可以有一點點的幻覺也好。但是，我的腦子里卻空洞的可怕。

那是莫希跟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沒人了解她的心里有多痛，有多恨。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弟弟。但是她不能，弟弟的病還要她來照顧。

恨意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空氣中飄飄蕩蕩，無意間的落到了她的心上，慢慢的生根發芽。

“莫央。”洛繹修叫住了那個走的不回頭的背影。

莫央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等待著男人的下文。

“回家吧。”

回家吧。

回家吧......

…回家吧......

多陌生的一個詞,家？她的裂開了嘴，唇邊笑意加深，輕輕開口，“哪里是我的家？”

“回到洛家，你可以繼續做你的大小姐。你的所有，我都可以不再干涉。”他要的，是她回去。沒有為什么，就是要她回去。填補自己心里那個空掉的位置。

莫央猛的轉過了頭，洛繹修以為她同意了，心里油然升起了欣喜。莫央抬眸，沒有他想象中的溫順樣子。

他站起身。兩人隔著醫院長長的走廊對視著。

她緩緩的開口，唇邊譏諷意味夾雜著斑駁的恨意，“你，又憑能什么干涉？”

醫院里的推車“轟轟”的匆匆推過的聲音。

像是破落的不再吵雜的舞廳里，忘記關掉的破舊錄音機，重復放著一遍遍卡帶的噪聲。

*

冬天的夕陽像是被烤紅的鐵。

那紅，涂滿了醫院的一片白雪。

病房里的電視的大型電視擺在木桌上，連著窗外的天線。收著信號很差的閉路。

電視里傳來沙沙的聲音，一片花花的顏色時不時的從電視上閃過。莫央不知道是第幾次的起身，不耐煩的拍了拍電視的大腦袋。嘴里還不滿的在嘟囔，什么破電視。

莫希笑了，像陽光，“姐姐，推我出去好嗎？我想要摸摸陽光。”

我想要摸摸陽光。

這句話想無形的鈍刀，深深的鉆進了莫央的心里。在那個名叫做左心房的地方，刻下了不深不淺的痕跡。她一把的按掉了電視的開關，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歡快一些。

“好。”她笑的明媚，明眸皓齒。

輪椅的轱轆壓在潔白的雪上的聲音吱吱呀呀的。莫希已經被莫央用毛衣棉襖還有被子裹得一層又一層。

“姐姐。”莫希又叫道。他的聲音永遠都是輕輕的，像沒有一點的力氣。卻也干凈，干凈的讓莫央有些害怕。

“恩。”

“我想知道你長什么樣子。”

莫央笑，眼角微微的上揚，“你長什么樣子，我就長什么樣子。”

“可是......”他的聲音在空氣中淺淺的飄蕩，畫了一個圈，“我快忘記自己長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