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彌雪四散，倦怠了半日的風，浮華熙攘的街市，由了精兵甲士的開道，變得百里深巷，空無一人，只有兩輛馬車突兀的駛過，傾軋下兩道細碎的痕。

木然的冷，我卷了卷袍子的邊角，靜默的坐著，子元雙臂環抱著長劍，斜倚在軟榻上，微闔著眼睛。

中間的暖爐里，吱吱啦啦的響著炭火爆脆的聲音。

“你是怎么知道，元姬其實是我妹妹的？”我禁不住，先開了口。

他依舊保持姿態，只是唇角微動，“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你或許早就知道我會去敦煌郡，那個什么校尉大人，只怕也是個幌子，你設計救我，就是為了讓我去殺曹爽，借此轉移他的視線，你和你父親，才方便實施你們的計劃，對嗎？”

我淡笑，冰冷的手指微曲。

他的劍眉輕擰，“幾個月不見，你聰明了許多。”

“那么，那場大火呢？！”我凝向他，淚眸里晶瑩閃爍，“憐香苑的那場大火，也是你早就安排好的，為了博取我的信任嗎？”

他攥著劍鞘的手一顫，睜開了眼，“你說是，那就是吧。”

漠視的冷，似比車外的冰雪，還要寒上幾分。

“不要哭的那么委屈，”他坐正，寒澈的眸凝向我，“可是你自己親口說愛我，要跟我回來的，沒有人逼你。”

我看似風輕云淡的臉上，流瀉出一抹清淺的笑，“你帶我回來，就是為了羞辱我，讓太后臉上無光，你好在朝廷上，樹立威信稱帝？！”

他屈身，一把掠住我的下巴，燃虐的眸子里，帶著肆意的恨，“你只是個二手的棄婦，你以為你還有多少利用價值？！”

嫌惡的甩過我的臉。

飽脹的淚，一滴一下，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只是本將軍素有賢名，倒貼的女人，不好推辭！”

“大將軍府到——————————！”

車外一勒韁繩，小廝脆亮的一聲傳呼。

車夫下了馬車，墊了塊落腳的長凳，隔著簾子，垂眸輕喊，“將軍、公主，已經到府了，請下車吧。”

“快把眼淚擦干凈，別污了將軍府的名聲！”

他怒視我一眼，徑自挑開了車簾子。

小廝攙著，他下了馬車，“公主方才在宮里受了些驚嚇，讓人準備些壓驚的藥來，還有，收拾好明月心，讓公主居住。”

“是。”

已經有候著的丫鬟應著聲，急忙的跑進了后院。

我挑開簾子，探出頭來，目光正撞上出府的王元姬，“元姬……”我忍不住脆呼一聲，來人也是一怔，正看向我，喜極而泣，“姐……”卻又環視眾人，不好發作，迎著我下車的腳步，趕了過來，“賤妾司馬王氏，給公主殿下請安，公主萬福……”

我連連拉了她起來，上下打量她一番，橙紅色的命婦官袍，一頭耀眼的珠翠，她還是老樣子，總想讓我看出她過得極好，可我卻偏偏只見得她消瘦的身子，“許久不見，你又瘦了許多。”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她輕輕的拍了我的手背，轉身向司馬師欠了欠身子，“兄長……長路顛簸，還請回府歇息。”

“嗯。”他微點頭，卻仍能看出先前的不悅，硬生生從王元姬手里扯了我過去，“公主素來是怕生人，還有勞弟妹多費心了，府里這幾日，一律不見外客。”

“是。”王元姬畢恭畢敬，卻已經瞧出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