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玲瓏心外玲瓏顏(二)
- 泛塵妄仙
- 水影驚鴻
- 4081字
- 2011-08-26 15:39:42
看到他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她覺得很對不起他,看到他這么傷心,她覺得很心疼,同時也覺得很心酸。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告訴他真相,因為她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會是如何反應,是會認為她故意殺了他的妻子而將她送去衙門還是會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卻也是因為她導致他妻子的死而將她掃地出門。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因為她只想陪在他身邊,即使是如此卑微地陪伴著,她也無怨無悔,她只怕他不愿自己陪在他身邊。
將黃鶯的后事辦妥后,他顯得很消沉,但是日子還要繼續過,也因為黃鶯的死讓他決定不再教書,因為教書實在是賺不到幾個錢,根本養不活一家子人。所以他選擇棄文從商,用他為數不多的積蓄再向親戚借了些,勉勉強強夠開一家餛飩鋪。這對于她而言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因為那樣她可以白天黑夜都見到他。他的錢都用在開鋪子買材料上了,根本請不起工人,一個人又不夠人手,所以她就去鋪子里幫忙。總算日子也過得不錯,漸漸地鋪子也開始賺錢了。
賺了錢也就意味著不用自己那么辛苦,可以多請一個人來幫輕他們的工作量,于是他們的鋪子里又多了一個叫做阿雪的女人。阿雪不白,甚至可以說很黑,平時也不愛說話,就是埋頭苦干,很老實很能吃苦的一個女人。
阿雪也很能吃,她很喜歡阿雪,所以經常偷偷多給阿雪些飯吃。這樣勤勞肯干的女人誰又不喜歡呢?雖然阿雪長得不太漂亮,但是他覺得阿雪很適合過日子,就是呆在家里當煮飯婆的那種女人,不久之后他便將阿雪娶進了門。
他們成親的那天,她又在他們門外站了一夜,但是卻沒有流淚,她并不奢求他會娶她,既然阿雪是個不錯的女人,那么她只要他過得幸福,她也就幸福了。
一開始他們一家人過得相安無事,阿雪也很疼她。阿雪雖然是個很老實的女人卻并不是一個蠢女人,也會因為她本因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卻一點都沒長而感覺到不對勁,而且以女人的直覺阿雪也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有些不太一般。但是阿雪畢竟還是心地善良的,所以并沒有為難她。
可事情總是往不如意的方向發展著。
那一天阿雪有些不舒服,他又忙著鋪子里的生意,讓她陪阿雪去看大夫,大夫告訴她們阿雪這是有喜了。原本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但是她真的笑得很勉強,而阿雪也有自己的盤算。
兩人都默不作聲地走回了家,她先把阿雪扶進房里去休息,然后說給阿雪去打盆水來擦擦臉,便去了井邊打水。
“嵐兒,你今年多大了?”她剛想把水桶扔進井里,卻聽到身后傳來阿雪的聲音,整個人嚇得抖了一抖,一股冷意傳遍了全身,緩緩轉過身去。
“嵐兒,你對子固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哎,其實作為一個女人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一直都不說。但是,現在都不一樣了,我有了孩子,我就要為我的孩子考慮將來,我不能冒險把你留在身邊,畢竟子固是一個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如果你不想他難做的話,那么,請你自己離開吧,好嗎?”阿雪靜靜地說著為了保護自己孩子的話,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中充滿了不容有異議的堅決。
“不,阿雪,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夠呆在他身邊,阿雪,我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好嗎?”她放下水桶,搖著頭慢慢走近阿雪,不停地央求著。快要拉到阿雪手的時候,對方似乎是怕她會不小心碰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猛地轉了個身,她也轉過跟著身來,繼續朝阿雪走去,依舊是痛苦的哀求。
“阿雪,我向你發誓,我絕對不會有非分之想,也不會成為打擾你和子固平靜的生活的障礙,等你的孩子生了,我還可以幫你帶。我真的只是想留在子固身邊而已,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根本不計較以女兒的身份啊。”她向阿雪保證著。
“嵐兒,你想過沒有,你這樣總是長不大,子固總有一天也會懷疑你的,到時候你要怎么跟他說呢?倒不如現在就離開他,讓他永遠都不知道,不然你以后要如何面對他,他又如何面對你?”阿雪還在往后退著,眼看就要靠到井邊。
看到阿雪腳下她剛才放下的水桶,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阿雪已經絆倒了,整個人朝井里倒去,她趕緊跑上去卻只抓住了阿雪的腿,阿雪大叫著救命。她死命地抓著,但是她實在太小了,根本承受不起阿雪的重量,手被井口磨破了皮,最后實在沒有力氣了,聽到“咚”的一聲,阿雪已經掉進井里,整個人掙扎著喊著救命,她只抓到了阿雪的一只鞋。她拿起地上那個被踢翻了的水桶,打算扔下去把阿雪拉上來,卻在扔下去的一刻她又停了下來,最后,扔下去的只是阿雪的一只鞋。她不想被趕走,不想離開他,而阿雪卻要她走,她不愿意,她不是不想救阿雪,只是救了阿雪她就救不了自己,她大哭起來,哭得昏天黑地。
哭了一陣后,她慢慢冷靜下來,阿雪并不識字,所以沒法模仿筆跡寫遺書。她趕緊跑去鋪子,一邊哭一邊對他說阿雪跳井自殺了。他先是愣了愣,整個人慌了起來,連鋪子也沒來得及關便往家里跑,她也跟著他跑了回去。
等他從井里把阿雪抱起來的時候阿雪已經斷氣了,肚子腫脹著里面都是水。他哭天搶地地問阿雪為什么會跳井自殺。她哭著告訴他,因為阿雪外面有男人,阿雪今天看大夫得知有了身孕,便想和那奸夫私奔,但是那奸夫卻不肯,說不要阿雪,阿雪悲憤之下便投井自殺了,這些都是她不小心看到的,她原本想拉住阿雪的,但是她力氣太小了,根本拉不住,只能跑去叫他回來。
他根本不懷疑會是她將阿雪推進井里的,因為她實在太小了,所以他選擇相信她所說的,問她奸夫是誰,她卻只是搖頭說不認識。于是他由哀傷變成痛恨,恨阿雪背夫偷漢還有了野種,他怒不可支,差點又將阿雪的尸體扔回井里去,卻被她勸住了,那畢竟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她覺得應該好好安葬。
后來的兩個多月,每次午夜夢回,她總是被嚇出一身冷汗,每次都做同樣的一個夢,那就是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的阿雪拼命在井里朝她呼喊著救命,她卻只是奸笑著在一旁看著。她不停地受著良心的譴責,夜不能眠。終于最后崩潰了,她選擇了懸梁自盡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就是這個叫唐旌嵐的女子講述的自己不太光彩的故事。之初和辛女讀完秋無愆的飛鴿傳書,又是一陣唏噓不已。
“這個唐旌嵐,都不知道應該可憐她還是說她傻才好,我要是她就直接告訴仇子固,看他到底怎么說,要是真的接受不了,那也就算了,何必苦苦纏著他不放,最后累人累己,還害死了他未出生的孩子。”辛女不太認同唐旌嵐的做法。
“像她這樣長得只有七八歲孩子的模樣,旁人是不會明白她的感受的,所以有時候想事情會比較悲觀,也會比較極端。”之初分析道。
“她既然做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心一意想留在他身邊,又怎么會選擇自殺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呢?既然她要自殺又為何要等到兩個多月后呢?你們不覺得她說的話有些矛盾嗎?”辛許比較冷靜地說著自己的疑問。
“她不是說了是因為忍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才自殺的嗎?”辛女不解道。
“三師兄這么一說還真的有些奇怪,照道理說唐旌嵐應該是一個意志力非常堅定的女子,應該不會選擇自殺來逃避。她一定還有所隱瞞,可是死都死了,還有什么好隱瞞的呢?”之初也同意辛許的看法。
“想知道答案,去一趟桐州便是,事不宜遲,立刻上路。”辛許說著便進房去收拾東西了,之初和辛女也不甘示弱,之初收拾包袱的時候也沒忘把君之下的青衣一并帶著。不一會兒功夫,三人已經準備好,又讓居安備了三匹快馬,便出發了。本來也想快馬加鞭的,奈何轉轉最近吃胖了,跑不動,只能讓馬兒跑慢點等等它。
既然都已經慢了,也就沒有必要連夜趕路,三人一狗便在附近的小鎮上的客棧內休息一個晚上。還是老樣子,辛女和轉轉一間房,之初和辛許一間。
畢竟也趕了大半天的路,之初和辛許都累了,兩人早早便睡下了。不一會兒便傳來辛許輕微的鼻鼾聲,辛許本來不打呼嚕的,看來是真的有些累了,之初漸漸的睡意濃了起來。
睡眼朦朧之間似乎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那聲音不僅動聽,還可以把人帶到最美好的回憶中,之初又夢到了兒時無憂無慮的生活,父親威嚴的臉龐,母親慈祥的笑容,辛女被自己嚇哭,自己被師兄們教訓得東逃西竄……最后,又是一張似笑非笑卻讓人百看不厭的俊顏,正是君之下。之初一下子清醒過來,對自己總是想起君之下那個莫名其妙的家伙而感到哭笑不得。但是這時她也無心去計較這些了,因為更加吸引她的,是那琴聲,她已經大致猜到是誰在撫琴了。
之初披衣起身,怕吵醒熟睡的辛許,她悄悄地打開房門,又輕輕地關上。慢慢地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最終站在了傳出琴聲的房間門外,又細細聆聽了一會兒,確定是自己聽過的那琴音。之初舉起手來準備叩門,突然間又想起大師兄叮囑她以后看到牧夏末要繞著走,她怎么偏偏情不自禁地要來招惹人家呢,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最終決定聽大師兄的話,還是回去繼續睡覺吧,便放下手準備轉身回房。
“既然已經來到門口,為何不進來坐坐?”門內傳來一個平和的聲音。
之初暗嘆一口氣,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還是那陣沁人心扉的熏香氣,果然見到牧夏末席地坐著,腿上放著一張古琴,面帶笑容看著她。
“小子是怕打擾了夏末兄的雅興,故而不敢進來。”之初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吶吶地編了個理由,手則摸著耳垂。
“明明是在門前躊躇了半天,最后還是決定不進來,怎么,之初不當老夫是朋友了?”牧夏末收起撫琴的雙手微微拂了拂大袖,虛捻著沒有胡須的下巴,瞇著杏眼冷聲道。
“夏末兄別誤會,小子只是……只是……”之初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一時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老夫只是覺得和之初甚為投緣,甚至引以為知音,卻不曾想之初并無此意,倒是老夫強求了。”牧夏末淡淡嘆了口氣。
“不是的,夏末兄千萬別這么說,都是小子的不是,小子這廂給你賠不是了,還望夏末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則個吧。”之初慌忙作了一揖,嘴中不停道著歉。
“那往后若再遇到老夫,之初可還會避而不見?”牧夏末仰頭斜睨著之初,似乎還不打算饒過她,但是嘴角已經微微翹起。
“我秋之初發誓,以后看到夏末兄一定主動上前打招呼!夏末兄,我可以坐下來了嗎?”之初觀察著牧夏末似乎并不反對,松了口氣坐在了他對面。
兩人再不說話,牧夏末又開始撫琴,也不去看之初,之初想問他怎么會在這里,又不敢打擾他彈琴,只能靜靜聽著,慢慢的便被琴聲帶了進去。這次倒是沒再想到兒時往事,而是在想唐旌嵐和仇子固的事情,唐旌嵐到底在隱瞞什么,似乎有那么些眉目,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想不到。
“之初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可否告知老夫,讓老夫與你一同參詳,看看老夫是否能為你解開些許疑難。”牧夏末停止彈琴,捻著下巴看著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