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才視死如歸的勇氣哪兒去了。跌跌撞撞地走進消防通道。不，我不要乘電梯，不要那么快見到他。我還有機會。我可以一直是個好孩子。我靠獎學金和打工可以完成大學。我可以不用向家里伸手要錢。我可以活得有尊嚴的。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我不要…

蹲在樓梯角，抱著頭，該不該上去。

“爸爸！爸爸，你在哪兒？”

有人下來，我趕緊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在那人疑惑的目光中按了門鈴。按完后才想起自己不是有鑰匙嗎。剛拉開包，門就開了。但卻是個生面孔。

“你…我…”我不知道咋回事。

“你找誰？”他一臉友善。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就一直那樣看著我，搞得我手足無措。

“寧寧，誰啊？”里面傳來母親般的溫暖。

“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說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暈頭轉向。我說過我不適合大城市。我是個路癡。我記不住那些一層不變的標志。

在電梯口傻站著。這是第幾層，我不知道。要去哪兒，我也不知道。看著那些數字一個一個上升，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兒。似乎這世界不屬于我。我想念小時候的黑夜，滿天繁星。而不是現在這兒，被局限于某個空間，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數字不再閃爍，“8”，一個多么吉利的數字。在現在的我看來，它是多么地俗氣。似乎沾上了他，你就高貴了許多。

電梯門緩緩打開。我木然地盯著，看著那張臉在我面前無限地放大，直至栽過來。

“徐先生…”

他一句話也沒說，任我把他扶進屋。這次，我沒有走錯房間。

他應該醉了吧。

扶他到臥室，脫了鞋，好不容易把他外套脫掉。或許，過程中多少有些曖昧，但我卻顧不了那么多。

打開熱水器。看著熟睡的他，睡得那么安然，也不像平時那樣板著臉。如果，我有個這樣的哥哥多好。他不需要多英俊，多有錢，他只要…那該多好。我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子。

想替他擦臉，卻不知該從何處著手。仔細湊近瞧，眼淚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他和我有一樣的皮膚。曾經，爸爸也和我一樣。他是我見到除爸爸外的第二個。第一個是高中時的教官，那時我含淚盯著他，嚇得那個20歲出頭的小教官不知所措。盡管后來我知道這種皮膚很常見，但我就是忍不住…

擦完手臂，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他的衣扣。手指碰到他的體溫，嚇了一跳。忙回過神來，他不是爸爸，不是那個能讓我彌補遺憾的人。

給他蓋好被子。十一月的海南已經有點冷了。昨天剛立冬，今天偶爾還有絲絲細雨。關好臥室門，回到客廳。看電視，怕吵醒他。一個人靜靜地縮在沙發角落。有點冷，怎么也睡不著。

我錯了嗎？

他說他可以給我想要的一切，可我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嗎？我們從沒點破過。

我又能給他什么呢，教好小晨？NO，我知道這不是。好老師多的是，不缺我這種不專業的。小三嗎？像嗎？如果《千山暮雪》是真的，我跟他是八輩子也找不到交集的。

還是他其他的玩膩了，想玩玩新鮮的。

夜更深了，更冷了，再這樣下去，明天肯定感冒。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忽地打開燈，他沒什么反應，應該是睡熟了。不，應該是酒還沒醒。悄悄地走到床邊，拉開被子，慢慢地、靜靜地坐上去。碰到他的腳，那么暖。估計是我腳太涼了。趕緊拿開。感覺背后涼颼颼的，他左半邊也沒蓋好，趕緊躺下。

明天，不，今天，一定要比他早起。

睡得很踏實，很溫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大家一起擠床睡的時光。

在學校養成的好習慣還是好的。六點半，自動醒了。

抬頭，他的臉近在咫尺，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再看看自己，居然抱著他的胳膊。

趕緊下床，整理好衣服準備做飯。

邊熬粥邊想著昨晚的事，真舒服，真高興。他還是挺溫暖的，只要不擺著那張臭臉。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那刻該多好。他沒有他的煩惱，我沒有我的憂愁。相擁而眠，像兩只過冬的青蛙，不聞世事。

“咕嚕”，水開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走還是留？

走？好不容易才邁出的第一步，能縮回去嗎？

留？該如何面對他？

“滋滋”湯溢出來了。趕緊敲開鍋蓋。頓時，整個廚房彌漫著米汁的清香。我對其他事沒什么把握，但熬粥，算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吧。我還是挺有經驗的。關上火，涼一會兒就可以喝了。

轉身，卻發現他早已倚在門口。

“早。”

他點頭一笑，我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想從門口溜走，卻發現地方不大，他的身子幾乎把空間全占了。

“粥煮好了，我去買菜。”不知道說什么，竟然冒出這句話來。

“看來你還是不夠格…”

又到了這敏感的話題。如果我少根筋多好啊，就可以不用裝傻，而是真傻了。

抬頭，望著他，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不夠格。尤其是在為人處事方面。但能怎樣，昨晚我把你弄進屋，給你脫衣服，擦身子，已經夠意思了。你還要怎樣，難不成真和你…

“我要去上課。”說完，悶著頭往外走。卻一把被他抓了回來。

“看看你的打扮，像什么。”

我瞧瞧，帆布鞋，運動褲，黑白相間的條紋加件白色小外套，確實與中學生無異。

“你說過不勉強我的。”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反反復復就那句話，我知道不該哭，可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我知道，作為交易，我是個次品。

“那就試著改變。”他把我拉近。我的頭剛好抵到他下巴，收順勢搭在了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我知道，應該把他當做一個正常的男人，可是，這種感覺，亦師亦父，就是沒有一點男女之情。貼著他，感覺臉上一片熾熱，更不敢抬頭望他。

“我真的要去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