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我第二次登上王殿，可相比第一次，我的心顯然要平靜很多。我不知道父王為何突然召喚我，但我看到大臣們的眼神不再是冷漠的鄙夷，而是殷勤的熱絡。而我那些兄弟們的眼神顯然比以前更加惡毒。

坐在高高的玉座之間，父王的聲音是興奮的顫抖。

“今日召集各位大臣，是有一事宣布，孤王不日就將前往神山修習長生之術。”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誰也不知道已經即將發生什么事，連我也在震驚之列。

“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大王三思。”有人闖出立席，直奔到玉階前跪拜高呼。

“請大王三思。”更多的人跪了下來。

只有一個人例外，她處變不驚的站在父王身邊，冰雪般的容顏上是比冰雪還要冷漠的表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用眼神詢問。回應我的，是她譏誚的驚鴻一瞥。

“千羽。”

誰在叫我？那個蒼老的聲音是？我抬起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是我的父王！他正用著希冀的眼神端詳著我。

“兒臣在。”反應過來的我，跨出一步，畢恭畢敬的應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孤王走之后，曜月國就交給你了。以后..”后面父王說了些什么，我充耳未聞。我只聽到大殿上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以及我‘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父王，孩兒恐怕不能勝任這個身份。”不是不想，只是太過突然，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早已厭倦過去那種螻蟻般忍辱偷生的生活，站在權利的最高峰，站在世人矚目的中心，這就是我想要的！我終于的實現了，可是我突然就感到了不安。

“是啊，父王，七弟年紀還小，恐怕..”跳出來說話的是翟千度，我的二哥。翟千仞死后，他一度以為自己是下一個儲君。

“孤王心里有數，雪神會以國師的身份繼續留在曜月國，為國人祈福，你盡管放心。如果還有異論者，就是對孤王不忠，對曜月國不忠，不忠者，殺無赦！”父親的最后的三個字，硬是壓過了殿上的喧囂。

所有人面面相覷，但虎死，猶有余威，他們只好無奈的點頭附和。

而那時，我的所有目光都停留在那張淡若風塵的容顏上。

帷幕緩緩飄落，白綾垂掩之中，是她臉上紛飛的嘲弄。

父王死了。死在王后的刀下。而其中的原因已經成了不能說破的秘密。

臨走之前父王的最后一道密令是：把雪神永遠的囚禁在離天塔。

十九層樓的高度，足夠把一個人摔得粉身碎骨。我站在塔下，思緒混亂。仰首而望，那樣的高度，聳入云霄，目不可及。

踩著鐵鏈，她在屋檐上歡快的跳著，動作笨拙的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不時搖晃的身體，仿佛隨時會跌落下去。

“欽兒..”我伸出手，試圖把她拉進懷里，卻被她迅捷的躲開。

千年玄鐵打磨而成的鐵鏈，雖然不能讓她再像從前一樣自由飛翔，但絲毫不影響她閃避的速度。我差點就忘了，正是因為忌諱她那來去如風的輕功，我才會遵從父王的決定，把她鎖在離天宮。

我把她鎖在了身邊，為了執行父王的遺愿，為了貪圖那半晌的美好。

“你在怪我？還是..在恨我？”我憂心的看著她坐在屋檐邊緣，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恨？”嘴唇蠕動了一下，她喃喃地問，“那是什么東西？”

無辜的困惑，我是從她臉上看到的另一種表情。

“噓..你聽。”她伸出食指，放到唇邊，阻止我靠近的步伐。

風，除了風，什么都沒有。

我困惑的看向她，檐邊早已空空如也。

“欽兒..”我焦急的大喊，害怕她就這么消失不見。然而，嘴角忽然就有了苦澀的笑意。

“你..困不住我的。”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她用著悲憫的眼神注視著我。

“不管你是誰？是人是鬼，是仙是妖，都別想逃離。”我鄭重的警告在她看來卻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我，一轉身，便躍到了塔尖，安靜的坐下來，開始唱我聽不懂的歌謠，那是屬于異國的旋律。

不知道憶起了什么，她的歌聲里居然夾雜著抽噎。換作以前，我肯定以為她只不過是在演戲，制造噱頭。可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以后，我越來越覺得她并不像表面所表現的那樣超凡脫俗，冷漠絕情。

反而，那雙琉璃般的眸子里，那異樣的色彩下所深埋的悲哀，才是她真實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