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春燕心情特高興，就像馬上見到兒子似的。兩腳使勁地蹬著自行車，她騎了兩個小時車，來到一個山腳下，一個盤旋而上的道通到山頂，春燕騎了一會氣喘吁吁就騎不動了。真是步步上坡，只好推車往上走。這盤山道大都是胳膊肘彎。如果是大卡車，頭出來，身子好沒出來。道底下就是萬丈深淵深林。路上車稀人少，道兩邊全是樹林，陰森森好可怕。后悔找個伴來就好了。她忐忑不安推車往前走。有時遇著卡車，或是馬車，驢車，行人很少，總算走到山巔。然后往下走，春燕更不敢騎了，山路又陡又窄。如果拐不好彎，那就沖進山谷里，那還有個活嗎。她嚇得只好推車而行。等到平坦地方才上車騎走。雖然這山不太高，上下山耽擱一個多小時。春燕正走著突然眼前出現兩個叉路口。那條路是去天坑村呢？她猶疑不決在一塊大石頭上坐著。此時已累的滿身是汗。一陣涼風吹來，讓春燕輕松很多。就在這時后邊傳來鈴聲，她回頭一看一輛馬車朝她奔來。她便迎上來，只見那車老板帶個風帽，好像很老，車上裝著白灰水泥。便說：“大爺，往天坑村怎么走？”只見那車老板把車停住，把風帽摘下來笑呵呵地說：“你看我有那么老嗎？”春燕這回仔細一看那黝黑頭發，光亮亮腦門。長得有點丑，還算年輕，也就三十多歲。便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大哥，我叫錯了。”那人便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就這個德行，誰都會看走眼的，我不怪你。你上天坑村找誰呀？”春燕說：“我找趙村長。”那人說：“你今天遇著貴人了，我就是天坑村得人，你跟我走吧，上車吧。”那人很熱情把春燕自行車放在車上，春燕上了車。那人揮舞著鞭子，駕，這馬散開四蹄向左邊那條道奔去。馬車奔跑一段路，春燕覺得很冷，小北風直往脖子里鉆，她這才往山上看，只見山上積雪根本沒有融化，樹木蕭條，還沉睡在冬天里。你再往山下看，已經春色滿園，草青柳綠，樹木郁郁蔥蔥，妮漫春天氣息。這真是兩個世界，兩個時節。春燕便說：“大哥，你們這里和我家下河灣溫差太大，咋這么冷呢？，還有這么多大坑？”那人說：“要沒有大坑，就不叫天坑村了，俺村是高寒地帶，海拔高度350米，全村有48個大大小小天坑。還有不少神奇地方，有響水洞，冒煙洞，七色湖，神水湖。等到夏天到處可見到荷花。別看這里很窮，我可以這么說，這里是世外桃源最好的地方。別看這里還是寒冬，你到冒煙洞再去看，在哪里可看到四季春色。你不論什么時候，都能看到綠色。”

春燕驚奇地說：“真的那么神奇嗎？我怎么沒看到一點春色呢？”那人甩起鞭子，向馬身上打去說：“我說那個地方在五組呢，還很遠呢。你呀，到前邊就下車吧，我到家了。前邊不遠就是二組?！避嚨搅舜蹇谕Ｏ?，那人把自行車拿下來，春燕下來說：“謝謝大哥，我們會再見面的。只見人揮舞鞭子，駕車駛進一個胡同里。那人走后，春燕才想起，咋沒問人家姓啥呢？春燕邊騎邊打聽，終于來到一個農家大院。她發現周圍大部分都是草房，唯獨這個院是瓦房，與眾不同，院子里很寬敞，有各種果樹，還有葡萄架和一眼井。春燕推車走進半開大門院子里把車停下，上前敲門喊：“這是趙村長家嗎？”不大一會，一個滿臉皺紋老婦從門里走出來看了看說：“你找俺家老頭干啥？”春燕忙說：“大嬸，我是下河灣的，找趙村長有事。”那婦人朝里屋喊：“青山，有人找你。姑娘，屋里請。”春燕進了屋，覺得那都黑黑的。趙村長正穿鞋下地，看春燕來了，馬上露出笑臉說：“你說就來，真守信用，沒吃飯吧？老婆，這是我請的，給咱家扣大棚技術員趙春燕?？烊ブ箫埲ァ！贝貉喟寻畔?，看看表一點鐘便說：“大嬸，別現做，有啥就吃啥。村長，上你們村的路真不好走，半路上要不遇上趕馬車拉我，我這時候也不會到的?！壁w村長說：“你這才走一次，我們每天要下山辦事，買東西，來回那不更累，不過我們都習慣了。俺這里真的很苦，我沒說錯吧。”

春燕說：“我是深有體會啊?！闭f著，大嬸把飯菜端上來，春燕連累在餓，也不客氣吃起來。吃完了，休息片刻。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大大眼睛文靜小女孩，膽怯望著春燕。趙村長說：“這是俺姑娘香香。香香快給趙姐問好?！毕阆汊钼踝哌^來說：“趙姐好。”春燕把香香拉過來說:“村長，你還有這么漂亮姑娘，香香你幾歲啦？念幾年啦？”

香香說：“我都十五歲了，才上五年級，就不念了。”春燕不解地問：“咋回事，香香都十五歲，才上五年級，咋就不念了呢？”

趙村長嘿了一聲說：“這話說起來就長了，俺村小學，原先是四十幾個學生。有四個老師，一個是公辦的，其余都是民辦。在農村實行生產責任制以前，能在小學里當民辦老師，那可是最好的工作，每年除了休息暑假，寒假外，大隊一年給他們二千五百多工分，公社每個月還補貼五塊錢呢。在假期里，可以到生產隊里出工，大隊還另外記工分。這樣一年算來，一個民辦老師，比一個最好勞動力還要掙的多吶。所以，民辦老師也就安心給孩子們上課。

可是只從公社實行“包產到戶”生產責任制后，社員再也不用集體到生產隊出工了，民辦老師每年所掙得二千五百分，也就不存在了，就剩下公社每個月五元錢，民辦老師處境很尷尬。這每個月五元錢，哪里能維持家里生活，這三位老師只好向校長提出辭職不干了。校長趕忙去找大隊，大隊一合計，都走了，就剩一個咋教書。只好答應每個月二十塊錢，再加上公社五元，正好傻子數。這樣和公辦老師也就差不多了，那三位老師又回來教書。到后來，雖然工資逐年提高，隨著一撥愛一撥，像走馬燈更換。

人都說：家趁二斗糧，不當小孩子王。公辦老師不愿意在這山高路遠窮山溝里教書。民辦老師也不愿意掙這點錢，搞個人承包多掙錢。老師越來越少，學生也逐漸減少，大部分家長都不讓孩子上學，因為學校老無故就停課，一停就是一個月，甚至二個月，稀稀拉拉，還學的有啥勁頭呢，干脆不念算了。這不王老師有病在家休息，年輕女老師，又懷孕在家歇產假，剩下李老師水平淺，教不了四五六年級，最后只好停課，不知啥時候上課呢，所以香香只好在幫我干活?！?

春燕說：“這事鄉里也不管，成天喊重視教育，孩子是祖國未來。這不耽誤下一代人前途，誤人子弟嗎。

趙村長說：“?因為這事我找了鄉里教育辦好幾回，說暫時沒有合適老師。等等吧。你看啰嗦這么多把正事忘了，那咱們看看我那個扣大棚地方吧?！壁w村長在前邊引路，春燕和香香跟著，走了五六米遠，趙村長指著一塊地說：“這塊地咋樣？”春燕看了看地形，有根據朝陽方向，告訴村長：“坐北朝南，陽光充足，有利于蔬菜生長。然后有測量長度和寬度，又回到屋里預算一下，石頭，磚，灰的用量，還有木桿，朔料用量等等，寫了一大篇遞給趙村長。村長接過看了看說：”這錢真不少，再多也的干，誰叫咱們是領導呢，就得冒險試驗。

春燕說：“村長，你放心吧，保管沒事。根據你們這里寒冷，多加些保溫措施問題不大。

趙村長說：“有你在指導，我就放心啦。你上炕休息，別著急走，多住幾天嗎，我出去辦點事?！?

春燕忙說：“趙村長你先別急著走，你答應我的事還沒辦呢？”趙村長一拍腦門說：“嘿，我咋把這事忘了呢。香香你陪你姐到高高山家，你趙姐咋說你就咋辦？”香香高興領著春燕往高家走。高家在趙村長家前邊不遠的地方。不多時來到一個農家小院。香香要進去，被春燕拉在一旁說：“你和高家熟悉嗎？你能把高家撿來的孩子，讓我看看就行啦。”

香香說：“當然熟悉啦，我常常抱他家福兒出來玩呢?！?

春燕說：“千萬別說讓我看看，就說抱出來買糖塊吃?！毕阆氵M了院，春燕躲在柴火垛后邊窺看。不一會，香香真的把孩子抱出來，來到門口左右看看，春燕向她招了招手，香香把孩子抱到春燕面前。春燕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兒子，再看看孩子屁股胎記更加確認，就是自己親兒子。春燕掏出一塊看糖塊，剝開糖紙，放在兒子嘴里。問甜不甜？福兒看了看春燕，嘴里蹦出一個字：“甜。”春燕興奮地說：“香香，讓我抱一下?！贝貉嘟舆^福兒，緊緊抱在懷里激動流下熱淚。她怕香香看見，轉過身子偷偷擦掉淚水在想；經過一年多艱難苦尋，終于找到兒子啦。香香說：“趙姐，這是你堂姐要找的孩子嗎？”春燕哪敢說是，轉過身子晃著頭說：“不是，不過這孩子太像堂姐孩子，挺招人喜歡的，你看和我挺投緣我抱都沒哭?！?

香香說：“福兒可特性啦，一般誰也不跟，和你還真挺親的?！贝貉啾е涸谙?，兒子啊，咱娘倆分別一年多終于相見了，可惜這個時候不能相認你。不過兒子你放心，不會再讓你丟掉的，媽媽永遠陪伴著你。春燕問香香：“這孩子叫啥名字？”香香說：“叫福兒?！?

福兒，福兒，多好聽的名字啊，春燕邊說著邊在福兒臉上深深吻了一口。這時院里傳來一個婦人聲音：“香香，你把福兒抱哪去啦？快把福兒抱回來，別著了涼?！贝貉嘹s緊把福兒遞給香香，香香趕緊抱進院里說：“來啦，來啦。”春燕慌忙躲進柴火垛后邊，怕人家看見。不一會香香出來，春燕便和香香往回走。

春燕回到趙家，坐在炕上激動不已，又能和兒子在一起了。陳家咋這么狠心，把孩子扔山上呢，更激起對陳家無比仇恨。到了吃晚飯時，趙村長才回來說：“春燕，看的咋樣，是不是你堂姐的孩子？”春燕說：“不是的。不過這高家心腸真好，能收留這孩子，這孩子真有福啊。”趙村長說：“高家人品不錯。拿孩子可為重啦。吃飯吧?！背酝觑?，春燕又趙村長嘮一些家?？模愫拖阆愕轿魑菟X去。春燕更衣便躺下，閉燈睡去。香香不一會發出鼾聲?？纱貉嘣趺匆菜恢谙耄何业煤蛢鹤釉谝黄穑欢衷趺茨茉谝黄鹉兀肯蚋呒姨岢?，我是福兒母親，我要領回家。可我還是個姑娘，怎么會有孩子，他爸爸是誰？我怎么答復？領回家丟人現眼不說。這不是給爸媽添堵嗎。我抱著福兒遠走高飛，可我一個姑娘家，又怎么養活福兒，給他一個家呢。就是守在天坑村遠遠看著，也不能相認。如果我承認福兒是我兒子，姑娘家有孩子，還咋在天坑村里呆呢。春燕苦思冥想，目前還是放在高家最合適不過了。不過我的在天坑村找個工作，好陪著兒子。這時，香香翻過身來。春燕看了一眼香香，有主意了。對了，當民辦老師。在天坑村小學教書，這樣就天天能看見福兒，離兒子最近。和他在一起又有啥區別呢，她興奮極了。她把胳膊伸出來，睜開眼睛正要喊，一看黑漆漆一片，才意思到已經到了深夜，她便興奮地睡去，但愿明天有個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