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蘇笑看著南宮婉，丑陋的假面皮動也不動，不過聽到她的笑聲，只覺得比赤井煙吹的簫聲還要好聽。南宮婉摘下人皮假面，看蘇笑正呆呆的看著自己，嗔怒道：“喂，干嘛盯著我看？”蘇笑不好意思，臉上紅暈泛起，埋下頭。南宮婉走到一個角落，拿出一張毯子遞給蘇笑，道：“今天你就墊著這個睡覺吧，明天我再去找找，看能不能再弄得來一些被褥。”說著又從角落拉出一張毯子，鋪在船板上躺了下去。蘇笑接過毯子，道：“你怎么……怎么揭下那個怪……怪東西了？”南宮婉有些疲累的道：“你以為我喜歡戴著那個啊。那東西套在頭上，又熱又難受，現在沒人了，就不戴了。”停了停看著蘇笑，又道：“你不會像那兩個壞倭寇一樣對我吧？”死死的盯著蘇笑。蘇笑慌忙站起來，不停搖頭，道：“不……不會……不會。”南宮婉見他傻里傻氣的模樣，微微一笑。蘇笑見她面帶笑意，心才放了下來。沉默了半餉，蘇笑道：“南宮姑……姑娘，你怎么會……會在這倭寇的……船上呢？”南宮婉側過身，緩緩道：“今天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在說吧。”

蘇笑呆呆的看著這個神秘的女子，想起赤井煙和第六小魔君大戰，最后紛紛跌入海里，自己掉入大海為海龜所救，中途見織田信長被困出手相助不料他卻恩將仇報，輾轉到得這倭寇海船，又經歷了這般變數，不覺間眼皮漸漸重了起來，慢慢睡著了。夢里他又看見了那個白衣背影，蘇笑伸手去抓，那個背影便向前飄出幾步，他復又去抓，那個背影又飄出幾步。蘇笑覺得心里很累，坐在地上，看著那個背影，心里一酸，叫道：“媽，媽，連你也不要我了嗎，你也不要我了嗎？”南宮婉被蘇笑的哭喊聲驚醒，轉過身來，瞧向蘇笑，只見他蜷縮在船板上，毯子早滑到一邊，露出大半個身子。南宮婉慢慢走近，借著那昏暗的燭光，見蘇笑眉頭緊皺，兩行淚水兀自從眼角流出：“他想必也是苦命之人，唉，這苦命之人又何止你一個呢？”南宮婉輕嘆一口氣，給蘇笑披上毯子，回到自己的毯子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南宮婉躺著看著船板，喃喃道：“娘，女兒想你了你知道嗎。你為了那個男人自殺，他卻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值得嗎？”想起了他的父親和那個女人，南宮婉眼里布滿血絲，緊緊咬著嘴唇，“沈仙兒，總用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在那個男人的面前殺了你。”蘇笑還在抽泣著，南宮婉看著他，又嘆了口氣。不知過了多久，她也慢慢睡著了，今天畢竟經歷了這么多，也真的是累了。

那個身影愈來愈遠，蘇笑拼命的追趕，可就是追不到，猛一驚便醒了過來。用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濕漉漉的，想起夢中的情形，又是一陣難過。一回頭，見南宮婉正睡得香，料想她是真的很累了。燭火暗淡，蘇笑看著南宮婉左頰微微腫起，想起她為了救自己被佐藤木三和鳩治扇耳光的那一幕，心里感動莫名。蘇笑站起來，悄悄走過去，把身上的毯子蓋在南宮婉身上。“她竟然把蓋的毯子給我，自己卻鋪一張薄毯子睡。”蘇笑見南宮婉身上什么也沒蓋，眼睛竟濕了。他回到原來的地方，眼睛不知看向哪里，獨自發著呆。

一縷陽光從木板的縫隙中射進來，天也亮了。南宮婉揉揉眼睛，發現自己身上多了張毯子，看看蘇笑，只見他眼神空洞，也不知想些什么。“蘇笑，你在干嘛？”南宮婉已起了來，在蘇笑肩上拍了下。蘇笑一愣，回過神，看見南宮婉。一絲陽光照在她臉上，浮腫經過一夜也幾乎消了，只見她眼眸似星，星目含水，彎眉若月，皓月帶憂，朱唇一點，鼻梁高挺，真是怎樣都看不厭。南宮婉被他看得臉紅起來，用力又拍了蘇笑，道：“喂，再看我，我……”看著蘇笑干凈的眼眸，竟不知道說什么。蘇笑被她叫醒，知道自己失態，窘笑一下。南宮婉雙手叉腰，道：“以后不準這樣看我，要不然我，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蘇笑見她生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南宮婉哼了一聲，道：“你還笑，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讓他們把你丟了喂鯊魚。”蘇笑害羞道：“我，我，我……”南宮婉轉過身，佯怒道：“我，我什么，哼，就知道你和那個佐藤木三還有鳩治是一樣的人。哼。”蘇笑聽了，心里著急，正欲解釋，門外傳來了叫嚷聲：“丑丫頭，出來干活了。再不出來，爺爺殺了你。”南宮婉慌忙戴上人皮假面，小聲對蘇笑道：“你好好呆在這里，哪兒也不許去，我會給你送吃的來的。如果有人開艙門進來，你就躲在魚筐里，不過估計也沒人會進來。”說著便開了艙門出去。蘇笑想著南宮婉生氣的樣子，抿嘴又笑了笑。

南宮婉來到甲板上，一個體型魁梧的漢子站在那里，頭發系起來，把腦門露在外面。那男子一把揪住過來的南宮婉，喝道：“你看見木三沒有？”他華語說得比佐藤木三好，南宮婉聽得明白，拼命搖頭。那男子名叫佐藤衛，是佐藤木三的哥哥，也是這倭寇的頭目，今天起來便發現佐藤與鳩治不見人影，派人四下找了也沒半點消息。佐藤衛把南宮婉重重摔在地上，揣了一腳，罵道：“你個丑八怪，快去干活，媽的，信不信我宰你喂鯊魚。”南宮婉泱泱走開，一個倭寇走上前來附在佐藤衛耳邊道：“大哥，貨全部都交換完了，我們是要在這里逗留些日子還是再去宰那塊肥羊？”佐藤衛道：“媽的，老子弟弟不見了，還宰狗屁的肥羊。”那倭寇有道：“您看會不會……”佐藤衛吹這胡子，叫道：“你說木三和鳩治夾帶私逃？你奶奶的，好啊，木三，我帶你不薄，你卻這樣對你大哥。”轉身對那倭寇道：“一介，招呼好弟兄，我們又去干上一票。”一介喜道：“是，大哥，我這就叫他們起錨出海。”佐藤衛想著那即將得手的一船珠寶，眼睛直直冒著精光，至于佐藤木三早就拋到腦后了。

南宮婉聽不懂他們說什么，回頭瞥了一眼，只見佐藤衛得意的哈哈大笑，心想自己把鳩治他們丟海里喂魚的事應該沒事了，轉眼又想到這些倭寇還真一點血性都沒有，竟連自己的親生弟弟也不管。南宮婉冷笑著走開，去干活了。

日沉月升，天也黑了下來，南宮婉回到艙里，蘇笑吃完她帶來的東西，一臉感激。南宮婉道：“船又出海了，估計可以回中土了。”蘇笑聞言大喜，激動道：“真的嗎，什么……什么時候可以到……到中土？”南宮婉見他像個七八歲的孩子，哂道：“這可說不準，要是被人發現了你，估計你要到的不是是中土，是鯊魚的肚子呢。”蘇笑正自高興，聽這么一說，頓時又沮喪起來。南宮婉呵呵笑道：“你個木頭，我看啊你不應該叫蘇笑，要叫蘇皺眉才是，一天總把眉頭皺著，人家又沒欠你錢，呵呵。”蘇笑看著南宮婉，知道她拿自己尋開心，但要是真被發現，那還真是個麻煩的事：“那你說要……要是被發……現了怎么辦？”南宮婉拍了下胸脯，道：“放心，有姑娘我在你就吃飽了就睡，什么也不用擔心。”蘇笑低著頭，斜睨南宮婉一眼，低聲道：“那不成……成豬了。”南宮婉哈哈笑了，道：“不錯，你就叫蘇小豬了。嘿嘿，這名字好。”蘇笑一臉尷尬：“你聽……聽見了。”南宮婉調皮的盯著蘇笑，咯咯笑個不停。蘇笑岔開話題道：“南宮姑……姑娘，你怎么會在這倭寇的海……海船上，又怎么到……到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