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六歲的蘇笑個頭高挑，眼白似玉般通透，眼瞳黑亮；眉毛細長入鬢，當真“肯將十指夸針巧，不把雙眉斗畫長”。聽了赤井煙的話，道：“是，煙……煙姑姑。”和尚道：“你們且耍且練，和尚我化緣去了，嘿嘿?！碧K笑向和尚躬身行了一禮，對著赤井煙道：“煙姑姑，我開……開始了?！背嗑疅燑c了點頭。

蘇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眼睛睜開，華光畢露。一個箭步身子躍起，穩穩站在近旁的一顆梧桐上。剛一站穩便又飛身跳下，本以為會重重摔在地上，可就在離地還有一尺的剎那，蘇笑整個人便憑空不見了。俄頃，赤井煙身后一人從地下冒出，不是蘇笑是誰。赤井煙六識具明，知道蘇笑在自己身后，轉過身來。蘇笑腳下一滑，一個趔趄；赤井煙伸手一把摟住蘇笑的腰，一托，蘇笑便站在那里嘿嘿憨笑。赤井煙擦干蘇笑額上的汗，道：“笑兒，你的土遁術也有些火候了，一定要記住，土遁講究的是迅猛準，我給你的《萬川集?！房吹侥睦锪耍俊碧K笑道：“看到陽忍這……這卷了?！背嗑疅熝凵駶M意，道：“很好，這正心、將知、陰忍、陽忍、天時、忍器你已看到了第第四卷，很好很好。這些都是理論，是指導實踐的，今天我就教你煙姑姑的絕技‘影之術’。影之術是所有忍術中最難學的，五行遁術你都有小成，這也是可以修習影之術的基礎。好了你先看我給你演示一遍?！碧K笑點頭回應，赤井煙則左腳踏出坤位，復又踏回，再踏至離位，又往巽位踏出。這般往復，赤井煙突然消失在原地，不多時，三個赤井煙出現；一個騰空翻起，一個又接著翻起。蘇笑看得目瞪口呆，如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自己煙姑姑，還當真以為見著鬼了。

其時花已含苞，草吐新綠，春風從別的院子帶來片片櫻花瓣，和著這院里的梧桐葉漫天飛著，幾片櫻花瓣在空中定格，三個身影合成一個，只見赤井煙攤著手，幾片櫻花靜靜的躺在手心。赤井煙一口氣吹掉掌心的花瓣，道：“笑兒，看明白了嗎？”蘇笑一臉懵懂，道：“沒……沒明白，煙姑姑這……這般厲害，我……我學不來?！背嗑疅熉犓麣怵H，想起自己的哥哥，頗是不悅，道：“學不來也要學。你聽著，要學影之術就需先明白九宮八卦。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這天地萬物便就是陰陽的相合。太極生兩儀，便是天地陰陽；兩儀生四象，便是東方之神青龍、西方之神白虎、南方之神朱雀、北方之神玄武；四象再生了乾、坤、離、坎、巽、震、艮、兌此八卦。八卦代表八方，分別是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震東北，巽西南，艮西北……”赤井煙想著赤井剛一，也不知道自己哥哥現在如何，心里越急，狠不得蘇笑馬上就學會影之術。蘇笑聽得不清不楚，看到赤井煙一臉焦急，暗罵自己沒用。赤井見蘇笑自責的摸樣，心里一軟，看見了他頸上懸著的那塊玉，上面刻有一個笑字；想起了蘇浙南，這影之術也是從那次蘇浙南救她兄妹時的身法中參悟出來的。赤井煙自從父親剖腹哥哥被抓后，一心想著救赤井剛一，苦于武功不濟，便刻苦修習。一次模仿蘇浙南的身法時她靈光一閃，找了很多九宮易理的書專研，最后創出了結合忍術和九宮八卦的影之術。赤井煙見蘇笑埋著頭，柔聲道：“好啦，是姑姑太心急了。你也累了，就早點休息吧。來，和姑姑進屋去?！碧K笑憋了癟嘴，應了聲便和赤井煙進了里屋。

剛進屋坐下，便傳來嘭嘭嘭的敲門聲，蘇笑起身，一臉欣喜道：“一定是歡叔叔送魚來啦，我……我去開門?！背嗑疅燑c了點頭，蘇笑便蹦跳著開門去了。

門吱嘎開了，一虬髯漢子立在門口，便是當年的水手陸歡，身旁站著李燦。蘇笑看見他們兩個，道：“歡叔叔，燦……燦叔叔?！崩顮N笑著摸他的頭，陸歡道：“笑笑，今天有沒有去給袁婆婆上香??？”蘇笑道：“還……還沒有，我馬上去?！边@袁婆婆便是袁大媽，十年前蘇笑六歲，一次和袁大媽去河邊洗衣服，小孩子貪玩跑到水里玩水，不小心一滑掉到河中心，袁大媽為了救溺水的蘇笑活活淹死了。陸歡道：“走，今天叔叔打了很多魚，把魚放下我們就去后院拜祭袁婆婆?！?

月亮不知什么時候被云遮住，蘇笑躺在屋里，想起了對自己很好的袁婆婆，想起了每天都會送魚來的歡叔叔，想起了和尚爺爺，想起了煙姑姑。他想起今天煙姑姑焦急的樣子，嘆了口氣，心里像有塊石頭般，暗忖：“蘇笑，你真沒用，總是達不到姑姑的要求，總是讓她不開心?！彼睦镏?，赤井煙為了早些救出赤井剛一對他的要求太高了。蘇笑拿起胸前的玉，想起了袁婆婆說的這是娘留給他的，忽又想起自己連娘親的模樣都沒瞧見，又是一陣長嘆。

濃云散去，月光從窗里透了進來，灑在屋里。蘇笑正把玩著那塊玉，突然看見地上出現了個小人的影，抬頭望去，原來是月光照在玉上映出來的。蘇笑坐起，再瞧那影，影子的動作竟與先前不同。蘇笑細細打量著玉，玉上面皎潔無媸唯有那個笑字歪歪扭扭仿似一個揮臂扭腰跳舞的人，地上的影子正是這笑字映上的。

蘇笑再移動玉的位置，那影子的動作又在變化。一會兒左手按右耳單腿直立，一會兒單腳半蹲。蘇笑看著好玩便跟著那影子學起來，開始覺得動作怪異，身體難受，可幾個動作下來通身舒坦，一直隱隱作痛的天樞穴也舒服很多。影子忽座忽臥，忽倒立忽側仰。月光似霜，窗外竹影浮動似水中藻涬。不知哪里早起的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蘇笑就這般跟著影子比劃，天竟已亮得灰蒙蒙。突然聽到隔壁有人在說話。

一個聲音道：“老和尚，蘇笑這孩子的武功應該可以助我救出哥哥。雖然他沒學會影之術，實力也已很強。明天晚上我就告訴他，讓他和我去救哥哥，我等不得了。”蘇笑聽出說話之人正是赤井煙。另一個聲音道：“唉，你也知道笑兒身子練不得內力，沒錯，他的忍術是到了火候，可要就你哥哥，兇險難說。和尚這幾日丹田作痛，想是強行壓制這逆行氣毒十幾年，留了病灶。便是三流人物也敵他不過了。武功沒了和尚也不在乎，只是幫你幫不到。笑兒雖說武功有了小成，但他天綠絕尚留體內，和尚也不敢教他忘如來內勁，怕和他體內的那股真氣相沖。你雖將忍術盡數教了他，可他臨敵經驗一點也無，就不怕害了他性命？”說話者便是寂和尚了。蘇笑聽到隔壁安靜了片刻，赤井煙又道：“我……決定了?！焙蜕行寺暟浲懈?。

蘇笑聽出了個大概，知道了赤井煙要他去救一個很重要的人，也明白了自己的煙姑姑為什么看到自己學不會影之術那般焦急。正欲出房，一個聲音傳來：“笑兒，起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