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角那盞昏暗的紙燈，伴著夜風，不住的搖曳，就像水中浮萍，無根可依。

春末未去之時，寒冷從亭之四角侵襲而來，裹挾的密不透風。這種嚴寒似還帶著冬日的凜冽。

沈傲雪走過去，將信封放下，凝視著老者，一字字道：＂有一點，你錯了。我的夢永遠都不會醒，因為我從來沒有做過夢。＂

老者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彼時，難道你沒覺得自己就在夢中？＂

沈傲雪怔然。

老者依舊不動聲色，慢慢道：＂不在夢中，你怎知，我就是你要尋找之人；不在夢中，我又怎知，你想知之事；不在夢中，你怎能相信，立于你面前的老者，其實不過是花信年華的少女。＂這話一出，老者不禁格格笑出聲來。

沈傲雪并沒有驚訝，相反，他卻淡淡一笑，目光之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欣然。

老者的神色開始異樣，雖是如此，卻隱藏得不易察覺。

＂你難道不想問問站在你面前的這位老者是誰？＂

女人都很奇怪，明明是想讓你問她結果，卻又迫不及待自己說出答案。沈傲雪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

沈傲雪道：＂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老者道：＂不會。＂

沈傲雪道：＂那我又何必去觸這個霉頭。＂

老者竟似有些著急，怒色道：＂那你不觸，又怎知是個霉頭？＂

沈傲雪看了老者撫弦的雙手，笑道：＂通常視覺不佳的人，嗅覺都特別出眾，而我這人，天生一副人的皮囊，卻長了一只狗的鼻子。＂

老者覺得詫異又好笑。

雖說世間紛紜，異事不斷，可聽到有人用狗鼻子來形容自己卻是頭一遭。

沈傲雪又道：＂所以，我嗅出了一雙胭脂手和一簇粉黛眉。＂

老者鄂然。隨即掌聲清脆，笑聲也清脆。

明朗的笑容，明朗的眼睛，只是外表依舊是一衣如雪，神態矍然的老者。

老者忽然拍著手笑道：＂沈傲雪果然名不虛傳，一只狗鼻子果然天下無雙。＂

沈傲雪微笑著，彎腰鞠躬。

老者笑道：＂所以，無論是年紀多大的女人都不能在沈傲雪面前說謊，從十歲到八十歲的女人都不例外。＂

沈傲雪道：＂只有一個人例外。＂

老者道：＂誰？＂

沈傲雪道：＂你。＂

老者道：＂我？我為什么是例外。＂

沈傲雪凝神靜氣，緩緩道：＂在明月閣中千嬌百媚的小蜜蜂，竟會突然變成位琴瑟高絕、孑然一身的老者，我即使是有十個狗鼻子，也縱然是想不到的。＂

老者微笑道：＂卻是也沒有瞞過你的狗鼻子。＂

沈傲雪道：＂只是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小蜜蜂道：＂你不明白，既然＂我＂已飛刀傳書，卻為何還要在此相候，是不是？＂

沈傲雪道：＂你果然和別的女人不同，你的頭腦很清楚。＂

小蜜蜂板著臉道：＂你是不是想來拍我的馬屁，我可不像一些蠢女人那樣容易上當。＂

沈傲雪嘆道：＂有時候，女人還真是靈異生物，你明明是夸她，可非得要說得向要罵她，她才覺得你說的是真話。

小蜜蜂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就算靈異，也比你這狗鼻子強。＂

沈傲雪想笑。

他明白，有些道理，你是不能正襟危坐得去和女人說的，尤其是聰慧漂亮的女人，因為她們本就和道理一樣，你越開誠布公，結果就會越糟。

所以，這個時候，沈傲雪是不會去捅馬蜂窩，因為很可能會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被蜜蜂蟄，總歸不是件好事。特別是自討沒趣。

人有些時候，少得就是沈傲雪的這種自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法，有些時候，不僅悲壯，而且，悲催；同樣，這樣的人，不僅可憐，而且，可悲。

沈傲雪苦笑道：＂狗鼻子總比爛鼻子強，只是，狗鼻子有會有不靈的時候。＂

小蜜蜂噗嗤一笑，隨而又一板一眼的說道：＂很簡單啊，因為＂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