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風流】
第十二章（第三節）
在文學已經失卻了轟動效應的今天，一部長篇小說，能對現實生活產生如此大的影響，這是田野萬萬沒有料及的。他一方面為此感到興奮欣慰，一方面卻又擔心不安。因為他畢竟生活在昆州，而且還是一個吃官飯的文化人。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在客觀上給當權者們制造了麻煩。一旦有人怪罪下來，雖不至于給他戴上一頂什么帽子，但小鞋卻必定是要穿的。每每想到這里，他便感到足下的困惑與艱難。
田野一直以這樣一種復雜的心態在惶惑地期待著，期待著有那一位上級領導能找他談一談話，那怕是嚴厲的批評指責，哪怕是隨便問一問，他都能有機會去闡釋自己的創作初衷，從而從心靈上獲得一種解放。然而，他苦苦期待了一個多月，卻始終沒有任何人去找他正面談話，所有有關和無關的領導在見到他時，都從來沒有提及他那部一石激起千層浪的長篇小說。就好像那部書壓根兒就不是他田野的作品，或者官方從來就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一樣。這反倒讓他惶惑得更加惶惑了。
田野曾想找成源生談談，期望能通過他摸一摸官方的底細。然而一想到成源生此時的處境，便即刻打消了念頭。即便因此而走上法庭，他也決不會成為輸家。有了這樣的堅定之后，田野才有空余和閑暇去想一些別的事，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徐雁。
自從那次在海邊見過徐雁一面之后，田野已有好久沒同徐雁單獨交談了。兩人偶爾在報社打一個照面，也都只是匆忙一笑，然后去各自打理各自的事。報社本來就是一個是非之地，何況徐雁同成源生的風流韻事，已讓這些善于描龍畫風的人們添加了許多油彩。因此田野不想讓自己也給人們留下去演播風雨彩虹的什么話柄。然而，一直讓田野深感意外和納悶的是，他的那部書幾乎成為整個昆州談論的話題，而徐雁卻偏偏連一個電話都不曾給他打。怎么想，他都覺得這里面有些不對勁兒。當初她那么支持和慫恿他去寫作這樣一部長篇，如今這部長篇不僅問世，而且還引起了轟動，而她卻一直不置可否。甚至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田野幾次忍不住要給徐雁打電話，問她到底什么意思？但每一次他都說服了自己，始終沒有給她打。這丫頭總喜歡別出心裁。或者什么時候她會突然約他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敘談敘談……
田野正在想著徐雁為什么一直沒有給他打電話的事，不想電話卻驟然響了起來。心想，這電話必是徐雁無疑了。因此，心中就像那淺淺的沙灘，不禁潮上來一陣些微激動。他猛然抓起話筒：喂，你好。
哎我說老野，你咋不開手機呢？我還以為你跑到聯合國了。
田野頓時有些懵。因為電話里傳來的并不是那熟悉而又悅耳的甜脆，而是成吉大大咧咧的噪音。
哦，原來是你啊。
聽你口氣好像不太喜歡接我的電話？成吉說，你這家伙別是在等什么小姐吧？
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啊？哎，你到底有沒正事？沒正事我可要掛了。
別，我今天有特別的好事找你。這樣吧，你馬上到碧海山莊老古這來一下。
你最好先告訴我究竟有什么正事，如果只是吃飯喝茶，那我就不參加了。
老野，不就是一部小說嗎？再怎么牛氣你也當不了市長。哎，你快來吧，晚了黃瓜菜可就涼了。
到底什么事？
先別問，你過來就是了。過來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田野見成吉始終沒說出什么正事，便說我這邊真的有事不能過去。說完便扣上了電話。沒想到成吉卻馬上又把電話打了過來：老野，你今天如果不過來，我保準你他媽的會后悔一輩子。成吉說完也把電話扣了。
這家伙到底搞什么名堂？田野想了想，最后還是開車去了碧海山莊。
田野到達碧海山莊時，古強和成吉他們已經不在辦公室了。而讓一位漂亮的領班小姐在等他：田總。古總和成總讓我等你。
他們在哪？田野有些不滿。
剛剛去了歌廳。
怎么，他們找我，只是讓我來陪他們唱歌喝茶？
田總，今天跟往常可不一樣。領班小姐沖田野神秘笑笑。
不就是唱唱歌嗎？能有什么不一樣？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田野這才突然意識到，成吉今天肯定有新名堂。于是便想先跟領班小姐掏掏底：哎，他們今天到底要干什么？你能不能先給我透一透？
田總，我們是不好隨便打聽老總的……領班小姐狡黠一笑，然后卻又吞吞吐吐地說，好像成總給我們這兒引進了一批漂亮的俄羅斯小姐……
顯然，服務小姐也不想得罪老總的朋友。
漂亮的俄羅斯小姐？田野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在歌廳包間一派閃爍著霓紅的門前，領班小姐知趣地停了下來：對不起田總，我只能送您到這里了。成總和古總他們都在里面。
謝謝你啊。田野回過頭，直待領班小姐款款而遠，才轉回身進了歌廳包間。
這里的一切，對田野來說并不陌生。然而今天的陣勢卻讓他深感意外。包間先前的那種古樸的自然風格，不知何是已讓古強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歐陸情調。橘紅色的音樂纏綿繚繞著半明半暗的房間，幾名人高馬大的俄羅斯小姐正短裙低胸地坐成一排，就像一群在河邊洗翅的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