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溫泉時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諸多疑問盤埂在腦中理不清思緒，似乎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團秘密，無論是郝東城的突然造訪還是臨涯那一段似是而非的話，還有只在電視上見了一面的碧力、當然還有青蔥甚而臨萌，他們身上都有我不曾悟透的，看不清的地方。那種躲躲閃閃地不坦蕩的感覺，雖不痛不癢，但卻讓人分外難受。

當然，每個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秘密，我不也有秘密嗎？我的秘密是內心中有一份無法釋懷的情感在。但這份感情我一直藏著揶著，也不礙著誰也不對誰構成威脅，只夠了讓自己日漸枯萎而已。我想也許青蔥也是這樣，如她在QQ空間中所寫的那樣，她一定也是一直沒釋放過這種感情。不同的是，她會去創造一切機會，去爭取自己想要的。不管這份情感是出于好勝心，占有欲還是其它。從這點上來說，在感情上，她一直比我自信得多。

如果真是這樣，她跟我止口不提與臨涯的后續交往也是情理之中。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我們本是情敵啊。只是我隱隱覺得當年臨涯疏遠我而近青蔥時，肯定有個什么理由在的，畢竟我跟青蔥是同時入校，如小辣椒所說，青蔥是T大歷屆最美的校花啊，比我搶眼多了。如果說臨涯會喜歡青蔥，再怎樣也會早于我吧。難不成是他先見的我而對我有先入為主的感覺嗎？

“小奇姐，我說有錢人家泡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你看那臨萌長得真是天可憐見啊。”小辣椒光溜溜地蹭到我邊上，浴巾半浮半沉在水中。“不過你有沒有發現，她總是一付膽子很小非常容易受驚嚇的樣子。看來，傳言是真的－－－－－”

“什么傳言？”

“聽說七八年前，臨萌大約還只七八歲吧，被人綁架過，但這事新聞媒體都沒見報道過，也不知是不是臨時清給了人封口費私了了還是怎么著。”

“七八年前，是我們讀大學那會啊？”

“對啊，你沒聽臨涯說起過嗎？他不是什么話都對你說的嗎？”

“沒有。”

“小奇姐，我發現你啊，消息真不靈通。好像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樣。改天我們那個‘風馬牛群’，你也加入進來吧。不過加入有條件的，要回答一些問題，但我跟群主蠻熟的－－－－－”

“算了，消息不靈通也有好處啊，可以自欺欺人。”我笑道，霧氣騰騰中看著小辣椒依舊青春的臉和美妙的小肩膀，突然有些傷感。不遠處，季老師和郁老師正泡在池中閉目養神，而校長夫人正與方老師輕聲交談著。再遠些，聽到另一個公共溫泉中男女打鬧的聲音，而我們正與這些老僧入定的中老年教師們一起享受難得的溫泉時光－－－－－－

方老師曾感嘆說在我們學校年輕教師太少了，缺少那種朝氣，說下一年一定要招幾個年輕一點的。我跟這些中老年的一混，就覺得自己還算年輕，其實，真的老大不小了。雖然沒有美人遲暮之感，因為本就不是什么美人。

說到美人遲暮，不由又想到青蔥。青蔥當年堅持要留在榕城漂著時，她媽媽特地打聽到我的電話聯系我。讓我勸勸青蔥，讓她回家去，說家里都為她物色好了一個特適合她的英俊多金的主。我記得青蔥媽媽當時就對我這么說來著：“小奇啊，你也回來啊，我們寧市也不差哪兒去啊，干嗎要在榕城漂著？女孩子的青春沒幾年，擇偶年齡吃香的就十八到二十五，像你們讓讀書占了一半去，還有幾年可以挑？”青蔥媽媽是文化局的干部，以前我與青蔥同讀高中時見過一次，那時的青蔥媽媽給我的印象是相當清高的，走路都是昂著頭的。

但青蔥最終由著自己留在了榕城，她爸媽只有這一個獨女，也沒辦法，為女兒在榕城出了首付的錢，買了個小公寓。房子裝修時我陪了她好多次，記得有一次陪她去訂了許多各種各樣的相框。青蔥有點潔癖，一般都不喜歡人去她住的地方，她以前租的地方我也只去過一次，我們一般都在茶吧酒吧約見。她新房子搬家那天我去了，一進青蔥的家，迎面一個美人照——幾乎每個墻上都有青蔥自己的照片，微笑的，憂郁的，嫵媚的，裝酷的，運動陽光的，淑雅干練的，有做成墻紙狀的，有嵌在畫框里的，單單一人多高的巨幅在小小的兩室一廳一衛中就不下于五幅。其中廳里的一面墻都是大大小小的相片，基本都是青蔥自己的相片，只有一兩張與朋友或者與家人的照片。青蔥說自己幾乎沒什么朋友，那些哄來哄去的小跟班，她跟本沒把她們當成朋友，而那些如云的追者，她說當不了朋友，而且這些男的，最終基本都將她的小跟班們泡到手了。從這點來說，男人也許是務實的，一看那仙女似的沒辦法上手，跟仙女有點搭界的上上手也好。

我記得當時搬家公司的兩位小年青，把個大鋼琴扛到客廳里后，看看周圍，一把貴妃椅，和一個紅酒柜。兩人在那兒竊竊私語：“哇哦這女人，娶不起啊。”另一個翻了個白眼說：“不要說娶，人家在天上，我們在地上。”

現如今，在天上的青蔥跟我一樣都二十八歲了。是不是依舊對著滿屋的相片孤芳自賞呢？也許她從來不缺男友，但也許她永遠非常寂寞。雖然我沒法知道她的一些近況，但總自以為是有些了解她的。尤其是想到美人遲暮，我也會為她心疼，我甚而想，如果她確實愛著臨涯，真的與臨涯能成。也是好的。我會祝福她，他，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