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給我介紹的是一個噴涂廠，工資不高，一個月180元，另外有90元的生活補助，也就是說一個月270元，沒有工作餐，也沒有休息天。這對于剛從農村來的我說，雖然也明知道只是混口飯吃，但也只有先接受了。

第一天到廠里報到上班，有我舅舅原來的老同事，他們也都和我主動打了招呼。噴涂師傅老于，其實老于年紀不大，個子高高的，也就三十歲左右，但他們都叫他老于，可能都是在一起待久了，彼此稱呼習慣了，我出于禮貌尊稱他為于師傅。

還有一位來自安徽的小孟，大概二十出頭吧，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但精神充沛。在這個廠里，也就是于師傅和這位小孟師傅工資高，他們是四百五十元，因為他們是技術活，而且也在這個廠里干了三四年了。

于師傅和我舅舅關系還比較好，他給我介紹了平時工作中該注意的一些事項。我對于師傅的介紹一點不感興趣，我心底最感興趣的是于師傅的工資，他每個月基本工資就比我高180元，再加上每個月的加班費用，他一個月可以拿到800元左右的工資，這讓我十分羨慕。我忍不住插話道，“于師傅，您有時間教我學習噴涂技術吧。”

“這—”于師傅不善言辭，他很好奇我怎么愿意學這個比較臟兮兮的工種。

“不蒙您說，學噴涂工資高，所以我想學。”和于師傅說話，我一點也不避諱。

“現在還好，夏天這活很熱的。再說這活很容易傷肺的，我都準備干到年底就不干了。”于師傅說道。

“怎么，這位是新來的朋友啊！老于。”我正準備說話，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一個人來。

這個人身材矮小，四十多歲，眼睛大大的，典型的五短三粗，一看著形象，我就知道這個人綽號叫武大郎，以前我就聽舅舅說過這個人。果然，于師傅笑呵呵道，“你猜猜這是誰嗎？武大郎。”

“我不知道。你說是誰嗎？”武大郎大大咧咧道。

“這是胡偉的外甥，以后你可得多照顧下啊。”于師傅介紹道。

“好說好說。”武大郎笑嘻嘻地走開了。

“聽說過這個人吧？”于師傅問我。

“聽我舅舅提起過這個人，聽說他老婆比他小十幾歲，還蠻漂亮的。”我說。

“是啊！這個老狗日的四川佬艷福不淺。”于師傅笑著罵道。

我畢竟還年少，對于這類話題也不好多說，只能以微笑來代替一切。

在這個廠里，除了一半來自外地，還有一半來自本地。廠里的男員工都是來自外地的，都待在我們這邊噴涂車間，一共十三個人，女的到是有二十來人，一半外地人一半本地人，都分在另一個車間。我們這邊車間主要是把半成品產品先放到存有鹽酸水的大水池里，泡上半小時，再把產品擦拭干凈，然后在打磨，打磨好后轉運到噴涂間噴涂，烘烤。

在這個車間還有幾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只不過我最小。我們這幾個人要技術沒技術，說白了就是打雜，其實打雜的活最臟最累，待遇也最低。我們不但在廠里干那些最臟最累的活，還負責接貨送貨，有的柜子非常大，我們幾個人得使出吃奶的勁把那些家伙抬上車搬下車，真他媽糟糕透了。

第一天下午，我就和另外三個人去送貨。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會有多累。因為只送三個小的保險柜，我還以為這活很有意思，四個人送貨夠輕巧的了，一路上可以多看些風景啥的。一路上，不時有美女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我跟著他們一起起哄，“喂，美女上車不？”有的人裝著沒聽見，有的會會心一笑，也有的會朝我們瞪眼，嘴里嘟囔著，不知道說些啥，但很明顯是在罵我們，這時候的我們也不計較，都報以爽朗地笑聲覆蓋一切。

沒想到，我們把貨放到那就公司，我剛準備上車，一個同伴喊我道，“王若水，你干嘛呢？”

“貨卸完了啊！上車回廠里啊。”我說。

“你小子想的美！”那家伙笑道，“你以為老板傻X啊，讓我們四個人出來兜風啊！”

“那我可不知道。”我說。

“還有三個大柜子呢，我們得帶回去噴涂。”那家伙說道。

“那你早說啊。”我有些不高興。

“我也不知道，人家這邊公司說和我們老板說好了，讓我們再拉回三個柜子回去噴涂。”那家伙嘟囔道，“誰知道公司狗日的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那三個柜子都有二米高，三門的，我們四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三個柜子抬到車上。那邊公司有幾個人就站在一邊看著我們，沒有一個愿意搭把手幫助我們一下。“狗日的龜兒子，老子們累的要死，也不知道幫幫老子。”一個小四川道。

“子不教，父之過。”一個小江蘇的笑虐道。

“人家也沒拿咱們廠里的錢，這也就怨不得人家幫我們了。”我說道，“咱們連一支煙都沒有給人家，人家憑啥給我們干活？”

“看來你小子想抽煙啦，想抽也就不要這么拐彎抹角的，來，我這里有。”小四川開始給我們發煙了。看得出小四川這個人性格比較爽快，不像那個小安徽的整天不聲不響，干活還喜歡拈輕怕重的。

小四川給司機也遞了一支煙，小四川很聰明，他給司機點上了火，這個司機是本地人。司機對小四川的印象看來還是比較不錯的，他們倆也經常有說有笑的，等到司機吐出第一個煙圈后，小四川說話了，“衛師傅，你把車開得慢一點，咱們早早回去，還得有沒完沒了的活等我們，所以與其這樣，咱們就慢慢干吧，活沒有干完的時候。”

“你們也不容易，我聽你的。”那個衛師傅二話沒說，把車速降了下來。

靠，我真不能不佩服小四川，真是人小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