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無月無星光的夜里，尚書府的書房里燭火微弱，從窗外看不見里頭有人影，越詢輕手輕腳推開書房門，回身又掩上，看見書案上趴著的人影時，眸光閃過一絲輕軟。

他步伐極輕，無聲走到閉目側趴的人身旁，秀俊的眉攢緊，大約入睡的時候心中還有事煩憂，一絲倦意浮現在她顯得有些云淡風輕的容顏上，不知是睡著的人因為有身在別處的不熟悉感，還是有被人注視的壓迫感，雖然越詢完全未出聲，但影夕仍然被驚動了，慌忙起身。

“越大哥，你回來了。”

越詢眉微揚，看著影夕初醒的迷蒙神色尚未褪盡，心里有絲奇異的溫暖感受，‘你回來了’那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起來，是這樣的感覺嗎？

輕輕點了點頭，看見影夕身上顯得略寬略長的淡藍長袍是自己的，心口奇異的感受盤旋不去，但仍是沒開口，靜靜望著影夕。

一陣沉默蔓延……

影夕察覺到越詢的目光，“越大哥，實在失禮了，瑤華怕我得風寒，看你柜上有干凈衣服，拿了給我換上。”多少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越詢憐惜地看著被寬大衣袍襯得瘦弱的影夕，終于開口，“你不想問我什么？”憐惜啊！這種感覺最近究竟有多頻繁。

影夕微愣，立馬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卻是搖搖頭。

“你不好奇？”越詢嘴角噙笑，沒有嘲諷。

“你今日沒有半點的驚詫，應該……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吧。”實在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偽裝如此拙劣，連常去青樓之地都未曾被人發覺的身份如今卻屢屢被識破。月遠曾說她氣質全無朔轅女子天生的嬌柔無骨，加上時下文人多體弱，沖著這兩點絕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連精明的司空桓都是因著她受傷的意外才得知，卻不知道越詢是如何得知了；但如何得知已無所謂，依照越詢性格不會以此要挾的，正因如此，她才少了當日被司空桓識破時候的憂心忡忡，只是……。

“有些人只是以為不會再碰到，卻碰到了，沉思下來想的時候，我常想……”越詢仔細看著影夕神色，“難道是因為一直惦著，心中仍是偶然想著，才會如此輕易又……”

門被推開，打斷越詢的話，越詢微惱的看向來人，不意外地看見司空桓推門而入，尚書府的家仆哪會有如此大膽的，深夜來書房擾他。

“丞相大人，我不知是該夸你的功夫高強，還是該對我的府中守衛失望。”越詢難得說話不客氣。

“哼，這么說我該大肆聲張影夕扮著女裝在尚書府，然后大搖大擺進來？”明知自己要來，貼身守衛都特地撤走，司空桓睇了眼影夕，這人在越詢心中到底多重？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北境之行越詢派自己護衛給她，原來是早就知道她的女兒身。

“遠兒呢？”他倆同留在湖邊對付刺客，為什么只有司空桓來？受傷了？

司空換一眼看穿她的顧慮，不悅的抿唇，“我也同在湖邊，不問問我受傷沒了么？還是在你心中，誰都重過我？”略重的語氣讓自己些微吃驚，也引來越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