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云游
書名: 夢中夢作者名: 紅夜hongye本章字數: 2042字更新時間: 2010-10-21 13:26:45
仕至千鐘非員,年過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誰知?萬事空花游戲。
休逞少年狂蕩,莫貪花酒便宜。脫離煩惱是和非,隨分支閑得意。
話說當初秦佚鳴別了眾人,攜著琴、劍、書箱,扮作游學秀士,迤儷上路,一路觀看風景。軒中人大哭了一場,兔不得揩千淚眼。五更時分,便有人起身收拾,將遺下的珍珠細軟、隨身衣服、鋪陳之類準備妥當,又有預備下送禮的人事,都裝疊得停當。
“我這番出外,甚不得己,好歹一年便回。”日遲指著樓前一棵椿樹道:“明年此樹發芽,便回。”說罷,眼中似有淚光。
有些個年幼的童仆啼啼哭哭,說了一夜的說話,索性不睡了。兩下里怨離惜別,分外恩情,一言難盡。正是: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高。
秦佚鳴看他如此情深意切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與眾人惜別,擰緊了眉,有些難以理解。這就去散散心,又不是不回了,何必要如此生離死別?
不一日,到了漠北邊境地方,下了客店。公子在家時,恐怕早已郁悶積心,加上舊病復發,原是淘虛了身子,一路受些勞碌,到此未免飲食不節,得了個瘧疾,一夏不好,秋間轉成水痢。每日請醫切脈,服藥調治,直延到秋盡,方得安痊。把行程都擔閣了,眼見得一年回去不成。
日遲雖然想家,到得日久,索性把念頭放慢了。不提公子返程之事。
自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光陰茬苗,不覺春去秋來。
“燕子銜春幾度回?斷夢殘魂落何處?
還君此編長嘯歌,便欲酌以金叵羅,
醉來呼枕睡一覺,高車駟馬游南柯。”
字畫柔媚,墨跡如新。秦佚鳴看罷,大笑道:“回去又能如何?”便擱下信箋,將那期盼之語忘于案幾。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公子,你為何不回信交代清楚,你是迫不得已才要離開……等修養好了后,自然回去了。”日遲小心翼翼地建議。
他知道公子愛極了面子,不愿意在人前出洋相讓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人面前。而另一方面,定是瞞著他什么要事……他隱隱約約猜到。
一日,公子吩咐日遲往市上買絹十匹。日遲還值己畢,取絹而歸。行至中途,忽聞背后有人叫喊云:“劫絹賊慢走!”日遲回頭看時,乃是賣絹主人,飛奔而來,一把扯住自己,說道:“絹價一分未給,如何將我絹去?好好還我,萬事全體!”趙升爭辨:“此絹已被我買下。何以誣陷我未付錢?!”“未付就是未付!速速與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但念:此絹乃公子欲用之物,若還了他,如何回復公子?便脫下貉襲與絹主,準其絹價。絹主尚嫌其少,又脫錦襖與之,絹主方去。
日遲持絹獻上。公子問道“你身上衣服,何處去了?”日遲道:“偶然病熱,不曾穿得。”日遲嘆曰:“何苦瞞我?明明被訛詐了。”乃將布匹一件丟與日遲。“秦客軒的商號竟會出現這樣的事!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原來日遲去公子指定的店家買布,去的正是自家商號。
“我早早聽說有人打著我的旗子招搖撞騙!說是穿了我家的布匹做出來的衣服定會長生不老,何以一匹布竟有這功能?我怎么不知道?”他越說越火氣,“做生意靠的可不是這些個邪門歪道?秦客軒從來不曾有這么神奇的神仙方術,穿上他家的衣服也不會有什么延年益壽功效。”
“……公子竟是為了這個才留下來的?……”
秦佚鳴回首盯著日遲,仿佛要將他看穿,質疑的顏色,卻淡然道:“當然不是,我可不是為這種可笑的內務而白白浪費時間,錯了改正便是!切不可再胡亂忽悠客人。你去辦吧。”
“是。”日遲瞬間變了臉色。
“等等,你去打聽一下,商號背后是不是有與土匪勾結。”
“是。”這次,日遲的臉色發白,嘴唇微微顫動。“公子……”他被訛詐的事看來是紙包不住火,公子定是知曉什么了。
“快去!”秦佚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命令道,絲毫沒有可商量的余地——看來要一查到底,嚴懲有關系的人。
前幾天,某一日,秦佚鳴和當地人一起聊話,忽見路旁一人,仰頭乞食,衣裳破敝、面目塵垢,身體瘡膿,臭穢可憎;兩腳皆爛,不能行走。同行者人人掩鼻,叱喝他去。秦佚鳴心中獨懷不忍,乃扶他坐于茅屋之內,問其疾苦。將自己飯食,省與他吃。又燒下一桶熱湯,督他洗滌臭穢。那人又說身上寒冷,預求一衣。秦佚鳴解開行箱,拿出外衫一件,與之遮寒。夜間念他無倚,親自作伴。
“何以如此落魄?”
“被逼無奈……我原是秦記布匹店的伙計……”
“秦記?可是東頭兒的秦記?”
“正是!那秦記老板橫行霸道,逼迫百姓買他布匹,我見不慣勸了一句,就被亂棍打出,扔到了大街上。”
“貨比三家,此是買賣常理,何以定要在他那里買布呢?”
“一看你就是個外鄉人——你有所不知,這里天高皇帝遠,又處于雪國邊境,沒人管得著,從前還有個羅記,現下羅記倒閉,被封了店,再沒賣布的地方了……更何況,這秦記背后勢力大著呢!”
“哦?”
“那秦記大老板秦佚鳴可是個邪門兒的主兒……”他清了清嗓子,“我還是不要惹是生非了……恐怕他現在知道我在他背后說壞話了,明早便就有人來殺我了。”
“這么玄?”故作深沉,欲再深談。
戚戚然,“可不是——那群土匪也不是吃素的。”
“土匪?是不是秦記背后的勢力?”
“你怎知曉的?”
他站起身,笑得詭異:“你且在這里呆著,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的——那秦佚鳴可沒那么大能耐,還能預測到你這小伙計‘嚼的舌根’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呃……好。”好生奇怪的一個人。
此時便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