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媽媽正在撥算盤的手頓了一下，又開始撥，沒兩下，又頹然的放下，“其實從怡紅新苑開張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會這么快，這里，留不住你。什么時候走？”

“三五個月吧，這幾個月我會偶爾去趟京城，不過你放心，不會很久，我會顧著店里的生意的。”

“嗯。”李媽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賀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便就這么沉默了下來。

賀佳回來德陽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買馬車，反正以后也要經常用，租的不如自己買的，還可以弄的舒服一些，不用每次顛的賀佳骨頭都快散架了。不過賀佳的馬車可以說是全副武裝的了，不僅在車輪上裹了厚厚的皮革，里面還奢侈的加了棉絮，有效的起到了減震的作用。然后她又把馬車里面全訂上皮革，，外面裹上絲綿，撞上去也不會很疼，她還在馬車里固定了一個小圓桌，這樣顛簸的時候也不會移位，外面裹上特制的布套還可以用來倚靠，舒服多了。

看著完成好的馬車，賣馬車的人和笑兒只有一個想法，太奢侈了。要知道，棉絮在古代因為產地少，是很稀有的，絲綿雖然很多可是也不便宜啊，都是百姓家用來做御寒衣物的，她居然拿來鋪馬車，還是四壁都鋪，真是太奢侈了。可惜這些賀佳都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的身板是經不起馬車這樣的折騰的。

回到德陽后賀佳并沒有閑著，雖然建筑方面有凌云他們看著，但是別的方面還是需要賀佳自己動手的，她首先開始設計菜譜，雖然凌云家的廚子很好，但是不能讓他去園子里，否則被人知道御廚的徒弟在青樓做事，皇帝也會不高興的吧。所以賀佳準備先設計好菜譜，然后讓凌云他們找廚子，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賀佳把這句話用到自己店里了。

其次就是樓里的姑娘了，這著實為難著賀佳，想要找到一批素質高的姑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為這，賀佳把呆在怡紅新苑以外的時間都耗在了“牙市”，也就是人牙子活躍的交易市場，那里經常會有一些被買賣的丫頭，偶爾也會有什么落魄的千金或者走逃的官俾之類的，賀佳要做的就是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其實賀佳不愿意去那樣的地方，看著一個個女孩被捆了手腳站在那里像商品一樣供人挑選實在是讓人有些不忍，可是這就是社會現實，賀佳沒有辦法改變，她能做的只有救助其中的極少數人，這樣的情況在各地都有很多，賀佳也無能為力。

不過能讓賀佳看上眼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在牙市逛了好多天都沒能帶回去一個，并不是說那些姑娘都不好，而是賀佳每次去的時候都會告訴她們自己是去挑姑娘的，所以盡管有幾個賀佳覺得不錯的都不愿意跟她走，賀佳也不強求，畢竟青樓女子在古代是受人歧視的，連婢女都不如，賀佳不想她們日后后悔，所謂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嘛。

這日，賀佳像前些天一樣帶著笑兒來到牙市，那些人牙子大多知道賀佳的來歷，一個個吆喝著讓賀佳去挑，即使相不中能跟這德陽城最美的賀媽媽說說話也是好的啊。不過賀佳興致缺缺，這么些天了，她也不抱多大期望了。不遠處的一陣打罵聲吸引了賀佳的注意力，雖然知道這些人牙子對手下的姑娘對不好，可是在牙市上就這么打罵也是少見，本著助人為樂的心態，賀佳叫了笑兒去前面看看。

賀佳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圍觀了，人牙子拿著竹條抽打著趴在地上的女孩，女孩的背上隔著衣服滲出血來，可是那個人牙子還是沒有住手的意思，周圍的人也沒有吱聲的，賀佳有些看不下去，推了推笑兒，笑兒會意，走上前一步喊了一句“住手。”人牙子似乎正在氣頭上，根本沒聽見笑兒的話，笑兒又上前兩步大喊了一聲“住手。”人牙子這才停手，氣喘吁吁的抬頭看著笑兒。

笑兒沒再說話，退回到賀佳身后，那人牙子也是知道賀佳的，忙扔了竹條，一臉獻媚的來到賀佳身前：“是賀媽媽啊，您有挑中的丫頭嗎？我給您送去。”

“還沒有，不過我實在是看不得這種打罵的場面，所以才喊你停手的，這個小丫頭犯了什么錯，你打的這么狠。”賀佳雖然厭惡這個人牙子，但是沒有發作，畢竟在人家的地頭上呢。

“這小丫頭昨兒剛來的，都偷跑兩回了，實在是不聽話，剛才趁著我跟人談生意又想偷跑，被我給逮回來的，這不就打了她幾下嘛。”

賀佳走到那個女孩面前半蹲下，“你起得來嗎？”

女孩低著的頭慢慢點了點，顫顫巍巍的自己爬起來，一身的灰土已經看不出原來衣服的顏色了，不過衣服上的補丁打的很整齊，頭發散亂著，遮住了半張臉。

賀佳繞著她轉了一圈，點了點頭，“把臉露出來給我瞧瞧。”

女孩漠然的看了賀佳一眼，沒有動作。

“怎么，我幫了你，你卻連這么一點小事都不肯做嗎？”賀佳是雖然覺得她有點可憐，但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收留她，她不需要沒有用的人。

女孩聞言默默地低下了頭，半晌，吃力的抬起手撩開臉上的頭發。亂發下面的臉算不上美麗，只能說端正，雖然污濁了一些，不過還是能大略看出原來的樣貌。

賀佳點點頭，很中肯的平價：“長得一般。”

女孩聞言瞪了賀佳一眼，賀佳倒笑了，“怎么，我說實話你還不樂意聽了。小丫頭，我是怡紅新苑的賀媽媽，你應該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想買你，你愿意跟我走嗎？”

女孩一聽頓時一臉鄙視，賀佳笑得更開心了，“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不喜歡這樣自命清高的丫頭，不過看你可憐想收下你，既然你不識好歹我也沒必要做這個惡人。”

“就是就是，賀媽媽，您前幾天在我這相中的丫頭可比這個強多了，您再來看看吧。”周圍幾個人牙子見機忙圍了上來，賀佳點點頭，正準備走呢，那個人牙子急了，一把將女孩推倒了地上，“你個壞事的丫頭。”又補了一腳后跑到賀佳面前，“賀媽媽怎么好商量嘛。”

賀佳被他攔下倒也沒有什么表示，走到女孩面前，“我問你最后一遍，你愿意跟我走嗎？”

女孩沒有動作，賀佳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看著，也不扶她起來。過了好一會，女孩終于開口了，“好。”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不難聽，賀佳暗自高興，這個丫頭雖然倔強了些，但是聲音不錯，好好調教應該有發展。

“多少錢？”賀佳頭也沒回的問人牙子。

“您看六兩怎么樣？”

賀佳還沒出聲笑兒先發難了，“六兩？你當我們不懂行情呢，一般的丫頭也就二兩，四兩就是頂好的了，你居然要六兩，你當我們賀媽媽好欺負呢吧。”有一個貼心的小丫頭就是好啊，賀佳不禁在心里把笑兒夸了一番。

“那，”人牙子還想再討價還價被賀佳打斷了，“我給你五兩，賣不賣隨你。”

“成，就五兩賣您了。”人牙子得了便宜也就作罷，反正這個小丫頭也不聽管教，賣出去正好。

笑兒聞言從懷里掏出五兩的碎銀子給她，接過人牙子手里的賣身契，“把她送到怡紅新苑來。”

賀佳余光看到那女孩還倒在地上沒有起來，肩膀一縮一縮的想必是在哭，她走到女孩身前，“倒下了就自己站起來，沒有人會扶你起來。”說罷便轉身離開，沒有再看那女孩一眼。

直到走遠了笑兒才問，“小姐，那個丫頭太不馴了，您為什么要買下她啊？”

“笑兒，那個丫頭雖然長的一般，可是身段和嗓子都不錯，好好調教一定可以變成一塊美玉。”很久之后笑兒再想起賀佳的話不禁感嘆，賀佳真是料事如神啊。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既然買下了一個合適的，賀佳今天也沒有了再逛的興致，直接帶著笑兒回怡紅新苑了。那人牙子腳程也快，賀佳前腳進門，后腳就有人來說那個女孩已經被帶來了，賀佳沒有著急見她，只吩咐了人給那個女孩沐浴上藥，換上干凈衣服，都弄好了再帶來見她。

春日的午后特別容易讓人犯困，賀佳索性小睡了一會，等她起來的時候笑兒來報說那個女孩已經等候很久了，賀佳點點頭，去見那個女孩，因為不是樓里的姑娘，所以女孩被安置在后院一間空著的小屋里，賀佳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個女孩坐立不安的在屋里打轉，賀佳好笑的進去坐下，“怎么，害怕了？坐下吧。”

女孩警惕的看著賀佳，在離賀佳最遠的一張凳子上坐下。

“你叫什么？”雖然賣身契上有寫，不過賀佳還是想自己問。

“柳月，柳樹的柳，月亮的月。”女孩的聲音比剛才好聽了一些。

“名字不錯，琴棋書畫詩詞曲賦你會些什么？”

“我會寫字和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