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容府大公子容止遠
- 莫問情歸處
- 熊小棉
- 4237字
- 2011-04-25 15:15:24
中都宮城,皇太后坐在花園的一處涼亭里,皇后與一眾宮女隨侍左右。
皇太后看著滿園春色,臉上似有動容,對著皇后道:“嫣兒眼看著也快二十了,哀家瞅著怎么的也該為她覓一良婿,不能再由著她這么任性下去了?!?
皇后溫婉地一笑,道:“太后說的是,一切但聽太后作主?!?
皇太后端起面前的玉茶春抿了一口,道:“我看容廣的那個兒子就很不錯?!?
皇后想了一想,問道:“可是容將軍的長子,叫止遠的?”
皇太后道:“不錯,你記性也很好。那孩子我前兩年在宮宴里見過,相貌斯文,文才武功在這些王公大臣的兒子中算是一流的,最難得的是性情溫厚。”
皇后道:“媳婦也曾聽那宮眷貴婦們說道過,說這容止遠自糼跟著文閣士熟讀經書,一身武藝又得容廣將軍親傳,前些年跟著容將軍在北關守邊時,對屬下兵士也十分親厚,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皇太后似不經意地問道。
皇后倒似有所顧慮,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一旁的宮女莫兒見了,瞅了瞅皇太后的臉色,輕輕道:“聽聞容止遠與容將軍后娶的二夫人關系并不很好。前些時候,更離府不知音訊。容將軍為此將家人好生一頓責罰?!?
皇后這時方輕輕接道:“容將軍治軍嚴謹,只是在治家上未免馬虎了些。”
皇太后卻將手中端的玉茶春往桌上輕輕一擱,道:“我看這就很好。容止遠心里埋怨父親娶二房忘結發,以后若與嫣兒結成百年之好,更會對嫣兒一心一意。”
皇后道:“太后說的是。只是嫣兒一向言稱要覓心儀男子方才下嫁,我只怕說服不了她?!?
皇太后道:“再過幾日便是慈母堂賜食禮了。替我下個帖子,就著容府二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一同出席便是?!?
皇后微微點了點頭,道:“媳婦知道?!?
柔然宮中,行嫣坐在書案前怔怔地出神。這些日子,她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想到私自出宮那一日遇見的那個男子。在當時那種慌亂無著的情況底下,沒有人知道她是當今尊貴無比的行嫣公主,她不過是一個在火場中孤立無援的普通女子,然后他出現了,也并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堅定地拉住她的手,將她從火場中帶走。從始至終,他并沒有正眼看過她,也并沒有與她多說一句話。但他的神情他的樣子,卻深深地烙印在行嫣的腦海里。
以至于,她甚至隱隱地生出一種希望:希望有機會能再見到他,當面致謝。
宮女碧落已經在一旁看著發呆的行嫣公主好一會兒了。終于,她似忍不住,輕聲叫道:“公主,公主---”
“何事?”行嫣似從出神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碧落,輕輕說道。
“再過幾日便是公主與皇太后、皇后出宮的賜食禮,請問公主還有何吩咐?”碧落小心問道。
“你們依舊例準備去吧。”行嫣吩咐道,過了一會兒,似想起什么:“那日城中所有人等都會來觀看么?”
“每年一度的賜食,是中都城里的大事,老百姓們都如過節一般,自然會前去觀看?!睂m女碧落答道。
“那,”行嫣頓了頓,輕聲地自言自語道:“他也會來么?”
宮女碧落臉上似有疑惑,問:“他?哪個他?”
行嫣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那日將我與火場中救出來的那個人,我連他的姓名都不及問知?!?
宮女碧落答道:“公主想要查找一個人還不容易,只需交代內衛們----”
“不,”行嫣回首臉上微微一笑,似有桃花隱約綻放:“我信有緣自會相見?!?
宮女碧落看著行嫣的表情,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
月春院里。
若云苓正在院子里將那些藥粉小心的掃攏來,以免落到了地上。正在這時,只聽得前院似傳來一陣喧嘩,不時有人進出奔跑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若云苓忍不住拉住路過的一個小丫頭問道:“前邊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頭邊急走邊答道:“聽聞是容府家人前來鬧事,想必又在為難可兒姑娘了?!?
若云苓一聽,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道:“帶我去看看。”
走過幾條長廊并兩三個院子,便到了月春院的前院大廳。果然,那里人聲鼎沸,吵嚷不堪。若云苓看見可兒被月大娘如老鷹護小雞似地護在一旁,邊上的幾個姑娘也站成一列,與對面的幾個家人模樣的來人對峙。四周圍聚著來月春院閑逛的公子哥們,正在一旁熱鬧起哄著。
只見帶頭的那個家人大聲叫道:“我家夫人說了,請可兒姑娘自重,莫要再糾攏我家小公子。”
月大娘卻啐了一口回去,道:“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自己管不住生下的崽子,就莫要到這里來無事生非。我們家可兒姑娘色藝雙絕,中都內外哭著喊著求見她一面的王孫貴戚海了去了,還巴巴地貼纏你們家什么小公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可兒在月大娘身后,臉上的表情卻是平靜,只扯了扯月大娘的袖子,道:“月大娘,別再說了,叫他們回去便是了?!?
那些家人卻不依不饒道:“我家小公子身份何等尊貴,還會來糾纏什么月春院的姑娘?我家夫人說了,還請可兒姑娘不要再遞什么書信了,免得抖出來掉了月春院頭牌姑娘的價?!?
一旁的圍觀人等俱“轟”的一聲,開始議論起來。
若云苓隔著人墻,看見可兒的臉上微微的泛紅,嘴唇微抖,但神情仍是鎮定。若云苓心下不忍,上前幾步,擠進人墻,面對著那些家人,道:“我不知道你們家夫人是何等尊貴的夫人,居然縱容家人到這里鬧事。只是,可兒姑娘與容二公子即便有書信往來,也是兩情相悅之事,與他人何干?難道因為可兒姑娘身在煙花之地,便可抹殺她的一片赤誠之心?人有高低,心無貴賤-----”
話未說完,只聽得人群中傳來淡淡的一句:“好一句人有高低,心無貴賤?!?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轉向了那個突然發聲的人。若云苓轉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一襲青衫,兩手背立,神情淡然的,正是容府大公子容止遠。
那些家人一見容止遠,頓時怔了怔,還未及說什么,便聽容止遠淡淡地說道:“容府現在這么沒有規距了么?允許你們到這里胡鬧?”
領頭的家人怯怯道:“夫人吩咐讓我們規勸一下可兒姑娘,不要再糾纏二公子----”
“你們先回去吧。”容止遠聲音平和卻不容拒絕地說道。
“是。”家人們聽了,趕忙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只見容止遠轉身面向月大娘,輕輕抱了揖,道:“在下容止遠,今日下人叨攏了貴院,還請月大娘見諒?!?
月大娘的臉上早換了一副表情,道:“容大公子氣度不凡,斯文有禮,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容止遠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月大娘身后的可兒,道:“想必這位姑娘便是可兒姑娘了。在下受小弟容止達之托,前來面見可兒姑娘,如若方便,還請借地一敘?!?
只見可兒裊裊從月大娘身后走了出來,微微行了個萬福,道:“小女見過大公子。如若大公子不嫌棄,請到小女居所芳可齋吃些茶餅?!?
容止遠點了點頭,卻狀若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若云苓,道:“這位姑娘今日也是來月春院送藥的么?”
若云苓臉上紅了一紅,正欲解釋。卻見容止遠已邁開步子,隨可兒慢慢地往中院走去。若云苓只好悵然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這時,聽得月大娘在一旁對那些姑娘們說道:“這容大公子果然氣度不凡,聽說前些日子剛云游四?;貋??!?
“容大公子不是一向在北關跟隨容將軍守邊么?”一位姑娘不解地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聽說是前年上,容大公子無意中得知容大夫人是受了容將軍納二房的氣,才病情加重過世的。故而---”月大娘輕聲言道。
“容大夫人不是過世很久了么?”另一姑娘接腔問道。
“是啊,據說當時容大公子不過七八歲。后來容將軍納了二房,才生了二公子容止達,也就是可兒丫頭心心念念的。”月大娘嘆了嘆氣,又道:“我常勸可兒,這些王孫公子應酬即可,不要動情,這丫頭卻一頭陷了進去,只怕后頭傷的只是自己。”
“月大娘向來疼愛可兒,得空多開解便是,象咱們這樣煙花之地的女子,有幾家候門公府能容納得了?將來贖個身嫁個小門小戶的,也算前世積德了。”另一位姑娘有感而發。
月大娘瞟了一眼這些姑娘,道:“所以我向來勸導你們,沒事多積攢些錢銀,將來也好為自己作個謀算,不要沒的拿去貼補那些光長嘴的小白臉們。”
眾位姑娘俱羞紅了臉,道:“月大娘說的哪里話。”便趕緊散了。
若云苓默默低頭出了一會兒神,覺得于情于理自己當向容止遠致個歉。便轉身往可兒居住的芳可齋走去。
芳可齋的院子里,一株香樟正撐著華蓋亭亭玉立,底下放著一張精巧的石桌并四張石凳。若云苓左右看了一眼,并沒有見到芳可齋的丫頭們,便自己找了個樹蔭底下的位子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容止遠。
似乎過不多時,便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向院子這頭走了過來,隱約還夾雜著可兒柔柔的語聲。若云苓從石凳上站了起來,看著正向院子走過來的容止遠與可兒。
可兒見到若云苓,似有些意外,道:“若姑娘可是找我有事?”
若云苓搖了搖頭,道:“我有事需向容大公子作個解釋,故而候在這里?!?
可兒微微笑了一笑,道:“容大公子,那我便不遠送了。這是我們院里的云苓姑娘,她醫術高明,上次為容二公子送的藥便是出自她的手?!?
容止遠臉上淡淡一笑,道:“在下與若姑娘有數面之緣。可兒姑娘請回吧。”
可兒點了點頭,行了個禮,便回轉身慢慢地往芳可齋走去。
若云苓見可兒行得遠了,便轉身面向容止遠,微微欠了欠身,道:“容公子,小女承蒙公子出手相助,尚未報答;又冒名前往貴府送藥及書信,欺瞞容公子,還請容公子見諒。”
容止遠靜靜地看了一眼若云苓,道:“在下還不知姑娘名諱?!?
若云苓道:“小女姓若,名云苓。我爹說,云苓是一味四時神藥,盼我四時皆快樂之意?!?
容止遠臉上微微動容,道:“想必令尊也是一個醫藥高人。”
“是,”若云苓臉上似有痛楚,道:“他醫術高明得很,只是不幸被人所害,過世了?!?
容止遠聽了,滯了一滯,道:“故而你才淪落于此?”
若云苓抬頭,看著容止遠道:“我孤身一人,四處飄零,后來來到中都正好遇見月大娘暈倒,拿藥丸救治了她一回,她便收留我在這里,平時為院里大小開些頭疼腦熱的藥方罷了。”
容止遠道:“此乃煙花之地。若姑娘不怕清譽有損?”
若云苓慢慢答道:“方才在前院,聽容公子一番話,容公子也并不是世俗之眼看人的人。月春院雖是煙花之地,但清者自清,清譽什么的,小女并不太在意?!?
容止遠道:“若姑娘所言極是,倒是止遠多慮了。”
若云苓鄭重言道:“小女還要多謝容公子前次相救之恩,那顆月光珠是我爹留我的遺物,雖不貴重,但意義非凡,小女不知如何相報---”
容止遠笑了笑,道:“不如我將這個人情記下,日后容某有事相求,若姑娘答應了便算還了?!?
若云苓心頭一松,道:“那我且記下了。將來有需要云苓幫忙的,容公子吩咐便是?!?
容止遠淡淡一笑,道:“若姑娘上次開的藥方果然奇效,二弟吃了幾日,病便大好。算起來,容某還欠若姑娘一個人情才是?!?
若云苓不禁調皮地笑道:“那不過是些平常的風寒之藥,我看,可兒姑娘的書信才真正是神方妙藥呢。”
容止遠也隨之微微一笑,只是眉頭似有郁結。他想到,剛才與可兒姑娘一番言談,足見可兒姑娘對二弟是一番真心,而前夜二弟更是向他苦苦哀求,道哪怕私奔天涯也不絕了與可兒的情份。思及此,容止遠想到遠在北關那一向嚴厲的父親,還有府里那絕對不可能贊同的二夫人,覺得心情沉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