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狹路
- 世間不若如此
- 348374635
- 3036字
- 2012-11-24 18:44:51
狹路相逢,嗜血拼殺。
這是理正南活到現在的人生準則,他對每個人都是如此,幾乎沒有什么例外。
他性情乖戾,喜怒不形于色,時時微笑著,卻讓常人摸不透,他心思陰沉深遠,和溫臣倒是很合得來,畢竟兩人性情多少相似,溫臣是玩世不恭,他是乖戾陰郁。
他的出身是不光彩的,雖然構不成什么太大的詬病,但是在他心里多多少少還是介意了,畢竟從小就沒什么正大光明的親人,常常來接濟的自家的人,都只是些沒有血緣關系的朋友罷了。
他喜歡錢,權,他一度對這些極為癡迷,幾乎迷失了自己,但是,還好他有個沒瞎的老媽,幾個耳光,幾句明話,總是很奏效的。
狹路相逢,匆忙閃躲。
理正南說過,在這個世界上,信命運的人通通都該下地獄。偏偏寧芮就是這樣的人。
寧芮膽小,懦弱,自私,她什么都怕,所以常常躲在理正南的羽翼之下瑟瑟發抖,自然也任他欺凌,她幾乎很少多言,永遠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別人傷她,她不在乎;別人憐她,她不在意;別人厭她,她不自知。
說她像一張白紙,卻是也不是,很多事情她看得比誰都明白,可就是什么都不說,也不表現出來,周圍的人只會年復一年的將她當做那個唯唯諾諾的書本女子,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她好像在自己的“不在乎”中過得很好,沒什么能觸動她,沒什么能感動她,也沒什么能讓她臉上的波瀾不驚出現裂紋,她總是那樣,讓人可恨的平淡。
其實,說真的,她就是個常人家的女孩子,好人家女孩子特有的靦腆溫婉她都有,叛逆一點的作息什么的也無傷大雅,對文字的如癡如醉也可以歸咎于對工作的認真,疏離的交際關系放寬些說,也可以當做是作家的通病,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來來去去,她也就是個凡人,但,她卻能讓他難過,那樣深徹的苦痛。
有時候,理正南自己也是不明白的,他總是想要撕碎她的平淡。
他幾乎要忘記他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了,那些記憶混雜在生活里,慢慢淡薄,卻總是揮之不去。
也許是某一年的春深,他在學院東面的小石牙子路遇見了在路邊石凳上睡著的她,幫她蓋了衣服,拂去了一身盈盈白嫩的合歡花瓣;也許是某一年的盛夏,她坐在吵嚷的體育館角落里旁若無人的戴著耳機,瞇著一雙嬌俏的眼睛聽著歌,被正在打籃球的他偷偷注視;
也許是某一年的秋末,他在紛繁雜亂的學生會外聯部辦事處被面無表情的她拽著,腳步急促的,匆匆忙忙的,穿過忙忙碌碌的人群;
也許是某一年的隆冬,她站在細密密的雪流里仰著通紅的臉頰,堅定的望著面前略略局促不安的他,稍稍靦腆,小小弧度的點了頭;
春深。盛夏。秋末。隆冬。
漫天的蕊白色合歡花瓣。掉了藍漆的體育館角落舊座。外聯辦事處窗外紛紛落葉的梧桐。大雪中系的松松垮垮的灰白圍巾。
好多好多的過去串聯成未被剪輯的影片,重復播放,單機循環。要想遺忘這些,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它們埋葬在屋子里所有最細微的角落里,它們躲藏在書本的扉頁上,它們印刻在冰箱門的便利貼上,它們每夜每夜都會在沒有她的日子里,慢慢從放松的精神末梢溜出來,將他的堅強和自信擊潰,將他從夢境里扯出來,丟盡無望的深淵里去。
第一次,他覺得他的抵抗,是天底下最沒有用的東西。
生活就是個不被朋友待見的大話精,什么能把別人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就胡扯些什么,偏偏這一切都成真的太過順理成章。
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慌慌張張的敲門聲,在靜謐的夜里太過突兀,空曠的回響像是恐怖片的特效。
溫臣在紀徽說的地方沒找到人,打雨箏的電話又是關機,他也不清楚電話里的所謂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心里就火急火燎的,一腳油門,踩過好幾個紅燈,和一輛輕卡險險的刮蹭了一下,平時20多分鐘的車程,他就用了不到10分鐘,等看到她家黑黢黢沒開燈,心里更是急,樓梯間跑上7樓,攥了拳就一疊聲的敲門叫她。
門被慢慢打開,空氣里淺淺的白蘭地香氣像是香薰,悠悠揚揚的飄散出來,溫臣皺了眉,指節在身側攥緊。
暮雨箏抬抬頭,溫柔而又嫵媚的笑,溫臣望著她的笑,眼神越來越深。
兩人對視,月光從窗隙漏進來,盈盈滿滿灑過一廳靜室。
“干嘛,來關心員工么,我今天剛辭職。”
“雨箏,暮雨箏。”看到她還能埋怨的樣子,他心里稍稍放了放,卻還是被她語氣里的尖銳諷刺的不太自在。
“只是奇怪你怎么不回家陪自家媳婦,如此而已。”
“你說話就不能別這么刻薄?”
兩廂僵持,暮雨箏按著鞋柜,眼睛里沒有一絲光芒,溫臣站在門口,背對著匆忙間虛虛掩上的防盜門,臉上盡是無奈。
她眼底一晃,就這么不聲不響迅速轉身,溫臣立刻跟上去,她奔到衛生間,撩著頭發,狠狠地吐著。
溫臣蹲下身幫她撩頭發,把她扯在胸口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再潤濕毛巾細細的擦她的臉和手指,慢慢把她抱在膝頭,毫無意外的被她掙扎開,他也不惱,就支著手,任她踩著高跟鞋扶著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再步履蹣跚的走出去。
暮雨箏就像是他沒出現過一樣,從沙發背兒上拎起那件兒小牛皮短外套往身上一套,頭腦清醒的關了里屋的燈,拿了茶幾上的錢包和鑰匙,關了廚房的推拉門,鎖了防盜門出去。
樓梯間一陣有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水泥地面被踩的“咔咔”作響,很是擾民。
“雨箏,為什么你總是這么不乖?”
溫臣摸出鑰匙開門,鎖門,亦步亦趨的慢慢跟下去,抬手一個電話撥過去,意料之外的,居然被接了起來。
“溫臣。”那邊竟然也是頗為好聲好氣的樣子,“咱們商量一下吧。”
“你說。”他聽出電話里開始凌亂的腳步聲和喘息聲,這個女人在跑,在深夜大街上不要命的奔跑。
“我也懶得費口舌了,完了就是完了,干干脆脆斷干凈,省得大家難受,面子上也過不去,你說是這個理兒不是?”她好像停了下來,腳步聲輕緩了很多,女聲凄楚。她自己講完了,也不等他開口應承下來,電話就急急的掛斷了。
他站在她家樓下,沒有慌張,慢慢坐進車子里,合手攏住頭發,心思幾轉。
狹路相逢,宛轉誘敵。
他溫臣向來將花花公子那一套行使的很徹底,不答應,不反對,不拒絕,不承諾,就算是這么不平等的條約,他還是有很多女朋友,每天每天的換,幾個月也難見重樣兒的,有時候可是真心難為了他的那些個秘書們了,要記住每個女人的生日,喜好,還不能弄混了惹她們發小姐公主脾氣。
女人是很麻煩的,但是也幾乎都是莫名善良的。她們與生俱來莫名其妙的單純是值得男人去憐愛和保護的,雖然有的只是裝出來的,但是也要為她們辛辛苦苦的假裝鼓掌,溫臣總是抱著這樣玩世不恭的想法,他想,也許他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要是被女朋友們發現了,其實也沒什么的,反正女人都是會自顧自的就纏上來的,他不缺,也不在意。
只是,暮雨箏為什么連糾纏都沒有,就干脆的斷了,甚至還要他去糾纏她,這是不對的,一切都不對了,但是沒人知道為什么。
狹路相逢,果斷退讓。
暮雨箏是多驕傲的人,應是很久之前就察覺十之一二了,日子越過,她就越明白了,難得這么驕傲的人一直忍著,直到辜明晰自己出現揭穿一切,只是,她為什么就能這么容易放開呢。
她說過“想要每天回家之后,輕輕蜷縮進你的懷里,吃飯的時候也不出來”這種甜蜜而又矯情的小資言辭,也說過“原來討厭一個人到了極致,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心累,聽他講話都覺得浪費”這類有點讓人厭棄的很自私的話,那樣的她卻也說出“我也懶得費口舌了,完了就是完了,干干脆脆斷干凈,省得難受,你說是這個理兒不是?”這樣決絕的言語。
她心底是不是曾經也藏著明媚的愛戀,是不是曾經也害羞的把想念壓抑,是不是在知道之后默默崩潰,是不是在決定絕望之后就干脆任由自己如此呢?
暮雨箏,你究竟是怎么樣的人?感情對你來說就是這么容易舍棄的東西么,千百般的在乎,無論如何也抵不上你一句話的鋒利,我躲得太慢,一個措手不及,被你傷的鮮血淋漓,你卻看著躺在地上抽搐呻吟的我,解脫般的甩甩手離開了。
何至如此狠心,何至如此決絕,何至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