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出大事了”，吳管家踉蹌而至，驚慌的表情讓大家剛平緩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眼上。

“這火也滅了，孩子也生了，還能有什么大事呀”，柳氏被這接連不斷的事情擾亂了多年來養成的泰山壓頂而泰然處之的心境，不無驚慌，不無埋怨，更多的是惴惴不安，手中的佛珠竟也停止了滑動。

吳老爺深深地看了柳氏一眼，這么多年了，還未曾見她有如此埋怨的語氣。

柳氏迎頭撞上吳老爺的眼神，慌忙躲避，亦知自己是失態了，忙又說道：

“禍往者福來，吳管家，你莫要這般驚慌，有什么事慢慢說”

雖然柳氏盡量放緩了語氣，但內心終不能平息，手中的佛珠也是加速滑動起來。

吳管家也意識到今個自己是慌了神，亂了步了，可誰又受的了這接而連三的突發狀況呢，連平時信佛處事何等穩重的大夫人都失語了，更何況我們這等并無城府的小廝呢？

“老爺，族長仙逝了”，吳管家盡量調整語氣，望著老爺小心說道。

“什么”

吳老爺應聲而起，“怎會這般，怎會這般”

眾人皆很驚愕。

族長，吳氏家庭之首領，權利代表者，說話最有權威，名爵，字蔚宗。俗話說：人逢七十古來稀，可這族長已是耄耋之年，年過九十，已是吳氏家族中最長壽之人，可更奇的是此人童顏鶴發，精神矍鑠，不曾有絲毫老態龍鐘之相，眾族人早已準備再過幾年給老人辦期頤之壽，揚吳氏家族之威名，沒曾想，竟這般突然歿了。

“什么時候的事”吳老爺驚魂未定，追問道。

“就在剛剛”，小狗皮本去報個平安，告之咱府上火已息，老爺又喜得千金之事，家人都以他在房中休息，可半晌敲門竟無應答，待大家推門而入，發現族長已溘逝，身上還有余溫。

吳老爺放聲大哭。

族長待他視如己出，這么些年如沒有族長對他的格外照顧，哪有他今天的出人頭地，哪有如今的家業。

吳老爺滿心悲傷，也沒有和大夫人，二夫人交待片語，只身前往族長家中，步履蹣跚，這些年的往事歷歷在目。

柳氏忙命吳管家，小狗皮等眾男家丁尾隨吳老爺而去。

吳老爺名玉珩，字寅格，自小成穩睿智，凡事自惟至熟，深得族中長輩喜歡，弱冠之年天降災難，父親在陪母親去三十里外靈云寺上香途中，遭遇山洪爆發，兩人連同隨行人員皆失去性命。吳老爺本是獨苗，父母逝去后更顯得勢單力薄，頻遭族中人欺凌，家中生意也被盡數搶去，眼看家道中落，仆人盡散。虧得這時族長出手相助，更助他把以往生意一一奪回，才成就了如今可以算稱的上家大業大的吳府。然爾這些年內與吳府結怨甚深的市西吳三老爺家不時找茬，更常常無中生有想置吳老爺于死地，多虧族長威嚴所在，凡事盡為他著想，使得這么多年來雖然榼榼跘跘，但也無甚大事，倒也走的平穩。

族長在時，吳三爺雖然囂張，但也有所顧忌，如今他老人家撒手人寰，不知吳府又要掀起何等風浪。

吳老爺剛走入大院，就聞得門口吵吵鬧鬧，他疾步走到門口，只見街頭混混吳威大聲嚷道“把小孩交出來，把小孩交出來”。

小狗皮看到吳老爺到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老爺，你可來了，不得了了，他們非要讓我們把大小姐交出去了呀”

“怎么回事”？吳老爺很是驚訝。

“吳老爺，你總算出來了，趕緊把你家那喪門的煞星交出來，我們可受不了她這般折騰”吳威看到吳老爺出來，走到吳老爺面前，甚是得意，也甚是輕狂的責問道。

剛才爭吵的眾人一下子靜下來，等待吳老爺的回話。

吳老爺看著吳威，知道他本是吳三爺的走腿，今個看來是來找事的。然不明事情就理，還是平靜地說道：

“今天聞得族長驟逝，你等不去幫忙，讓老人家入土為安，跑來我這里干什么？”

“族長的事，定有人忙碌，吳三爺已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你也不用前去，趕快把煞星交出來，以換得族人安寧”

“何來煞星”

“吳老爺，別裝算了，這本是好好的天氣，突然間怎么就風急云起呢，你家房屋又怎會突然失火。這鎮上誰都知道你家二夫人尚未足月，怎么就驟然生子呢？更重要的是誰都知道族長身體康健，向來無病，待你孩子啼哭著地，他老人家就仙逝了呢，這不是煞星是什么，大家說是不是？”吳威一邊說一邊朝人群中起哄。

“是呀，是呀”眾人皆附和。

“吳老爺趕緊把孩子交出來吧，不能因為這個襁褓中的孩子破壞了咱吳氏家庭的寧靜生活呀”

“是呀，吳老爺，交出來吧，讓她帶給我們的難止于此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

“不可能，我是不會把孩子交出來的，這天氣變化乃是自然形成，我賤內楊氏也是受這雷聲影響才生產的。”吳老爺爭辯道。

吳老爺就是失去性命也不會把孩子交出去，大夫人柳氏入府二十載無嗣，二夫人入府五載才生下這一女，吳老爺可是準備把這女孩當男丁來養的，怎會把如此心愛之子交于他人，更何況是這種無理要求。

“那請問吳老爺，府中起火是人為，還是天意，族長溘逝是為何？”吳威緊逼道。

“族長已是耄耋之年，逝世是早晚的事，肯定是……”

“是什么？”

還沒等吳老爺說完，人群中一古稀老人蹣跚而至，厲聲問道。

此人族長內弟，族中最為年長者即是族長，接下來就是族長一個內弟，兩個堂弟，四人被小孩戲稱吳氏四大長老，皆是長壽之人，且身體甚是硬朗，康健。

老人說道，連咳數聲。

吳老爺連忙上去攙扶，“小爺爺怎么也來了”

老人摔開吳老爺的手，繼續訓道：“今天這孩子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族長已仙逝，兩位哥哥也不能下床，如今我來主持大局，你且不可因為一個小孩再送了我兩位哥哥的命。

吳老爺聽道，甚是驚愕，幾位老人怎么一時全患病中。

吳威上去攙著老人，“吳管家，還不扶小爺爺進堂屋休息，如小爺爺再生出事端，你們可擔待的起”

“快快快，快扶小爺爺進屋”吳老爺命令道。

眾人皆尾隨進入吳府大院，瞬時，客廳，大院圍滿眾人，大家切切私語，等著看下來如何處理。

吳老爺堅持絕不交出小孩，老人幾度要命吳威進后院搶人，一時大家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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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知道你不惑得子，且為獨苗，不愿交出，人之常情。不過話說回，襁褓之孩未食人間煙火，又何來深重罪孽，大家說是吧？”吳三爺不知何時從人群中鉆出，站在大家面前，一臉奸佞之相。

“是呀，是呀，吳管家搶道”

吳老爺抬頭望著吳三爺，不知吳三爺是何意，但今天他來到此處，絕非是來行善舉的。

“倒是這孩子生母，現乃血光之人，如果能除去，定能免除后患，保咱族人平安。”吳三爺一番話一出，大家竟附合點頭稱道，吳老爺大驚失色。

“好，就這樣定了，把楊氏拉出來白凌賜死”老人迫不及待地說道。

“不可，不可，不可……”吳老爺連呼道：“誰要賜死毓兒，就先殺了我吧”

“小爺爺，求求你，你不能這樣，毓兒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趟，這樣對她不公，孩子也不能沒有母親呀”，吳老爺知道今日人多，吳三爺出面定要置他于死地，現沒有了族長的庇護，看來是在劫難逃，但自己生死不要緊，一定要保住毓兒和孩子的性命。他跪在地上，匍匐在老人的腳邊，哀求道。

吳三爺嘴角抹過一絲奸詐而得意的譏笑。

眾家丁也哭泣哀求老人不能這樣。

日薄西山，霞光非但未曾消褪，反而把天空燃的一片火紅，似乎也在進行著無聲的抗議。

“老爺，不好了，二夫人歿了”奶娘抱著孩子，哭啼著跑進來。

“二夫人歿了，這猶如晴天霹雷，擊的吳老爺面如死灰，他沒有反問，試了試沒能站起來，吳管家上前扶住，吳老爺一把摔開：“毓兒”，這一聲懾人心魄，吳老爺在吳管家的再次攙扶下奔入后院西廂房楊氏房中。

只見楊氏安詳地躺在床上，嘴角尚有余血。

一代佳人，香消玉損。

暮色蒼茫，晚霞盡褪，大雨傾盆而至，許是接上了早晨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