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歇業后我破例沒有回家，我想一個人在外走走。從超市過來幾分鐘就上了繁華的街道，夜晚的風微涼，每盞路燈的光圈里都有很多飛蟲，看上去跟雨點差不多。路燈的設計是很人性化的，飛蛾撲火也只能是飛蛾的舞蹈了，飛蛾想自殺也是沒有縫可以鉆進去的。街上行人還很多，每個人都很悠閑的，都和我一樣出來散散步的么？有些年輕的情侶手挽著手，走路像是在慢搖，這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搖回家？也可能彼此就是對方的家吧。我慢慢的走著，比慢搖快一點，腦子里不停地替換著鏡頭，一會是吳原和自己，一會是曉青和菊子，一會是曉青初來時的呆樣，一會又是早晨自己的呆樣、、、、早晨，我抬起手在自己腦門上敲了一下。前面飄來烤羊肉串的香味，我心里又想著：要是有人陪同喝點啤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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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我竟聽到楊慧的聲音。我循著聲音看去，我的天啊！我的猜測證實了，做斌！做斌真的和楊慧在一起。一時，真不知該有怎樣的開場白。楊慧穿著件白色的緊身仿旗袍女裝，舉手投足也和前段時間不一樣，倒像個大家閨秀般。他們本來是對坐著吃羊肉串的，楊慧看見我經過就喊了一聲。慌得做斌趕緊站起來，沒料到會碰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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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力量真大！”這是我想出唯一好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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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瞅著做斌媚笑，把我拉過去坐在一起。我發覺自己也挺幸運的，剛想喝點啤酒就碰到熟人。我端過杯子喝上一大口，又吃了幾口羊肉串，也不發問，就看著他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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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還忸怩起來：“大姐，你笑什么笑？笑的我心里發虛。”我還從沒見過她這種女兒態呢，做斌真有鬼斧神工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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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女大十八變，二十歲了還在變啊，都漂亮的我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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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沖做斌眨眨眼說：“聽見沒，都這樣說呢，以后對我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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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斌笑著輕輕擺頭說“上次回家相親沒相中，騙父母說自己有個女朋友，父母非讓帶回家看看，就這樣了、、、、”做斌忙著解釋，好像是要讓自己置身事外：整件事情和自己無關，完全是楊慧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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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象得出以下是怎樣發展的，這是楊慧的長項。我笑起來：“弄假成真了，也算是次浪漫的邂逅啊！都各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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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楊慧喜歡聽的話，她爽快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看著做斌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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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斌無奈的：“什么浪漫的邂逅？還各有收獲，這是粘住了，甩也甩不掉，我還想你開導開導她呢。你這句話簡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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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撅著嘴、瞪著眼說：“我要是火坑就燒死你，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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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啊？說得這么嚇人？"我邊說邊打了個寒噤，楊慧的話我從來都是聽著玩的，她將這句話的語氣是很認真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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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說："就是冤家，誰讓我一看見他就喜歡了，恨不能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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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斌叫：“拜托，你說話含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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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說：“大姐又不是外人，我不用裝淑女了。每天跟在他后面，話也不能亂說，好辛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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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答：“還挺黏糊的，每天都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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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斌忙著解釋說：“在一個公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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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著：“不錯，楊慧為你變化挺多的，原以為你變身，你就繼續奉獻愛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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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奉獻愛心啊？大姐，有沒搞錯啊？是他在索取我的愛心，好大好大的愛心!”楊慧叫著，臉上仍是甜甜的笑意，這甜是從心里淌出來的，浸潤在聲音里，連說出的話都是甜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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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斌輕笑幾聲，那樣子也看不出是認可還是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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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變質的愛心、發霉的心情，我默默地喝著酒。楊慧的愛還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叫出來，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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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杯酒，楊慧突然問：“大姐，你這么晚來這做什么？曉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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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來吃羊肉串的，曉青應該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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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說：“二姐旁邊不就有家么，怎么跑這么遠來吃？”說著壞笑起來：“說實話，是不是和誰約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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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撒了個謊：“哪里？突然想起在山東德州吃的烤肉串，以后就沒吃到那種味道了。那味道真的很好，肉串也大，吃的人非常多，吃起來很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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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大笑：“和誰一起吃的？老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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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好多年前的事了，說了你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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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說：“沒勁，作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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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子是恨不得天下女人都出軌的。做斌在，我也不好問珍珍怎么辦，她婆婆找過我的也就不好說了。做斌的話一直不多，對于身邊有個楊慧，他是忌諱的。就如曉青說的：他也是個男人啊！男人也有不能自主的時候。曉青，其實他早就是男人了，他真是隱藏得深啊，我的心事他也是早知道的。天下女人，呆者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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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罷酒回家已快十二點，外間的燈亮著，曉青還沒睡。我進衛生間準備洗漱時他跟了進來，并把衛生間的門關上。我們相對站著，我眼神復雜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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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看不起我了？”曉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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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答，反問：“你還想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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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青搖頭說：“早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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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為什么要講出來呢？”心里在說：你要不講該多好，要不講就能保持在我心中的形象，你知道我看見你不說話有多擔心，我絞盡腦汁想辦法讓你和人交流，原來是段晦澀過往讓你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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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青解釋說：“我只有這一個秘密，只有這一件事沒有告訴你。我想告訴你，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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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什么意思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分享的，你出去吧，我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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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青沒有動：“你看不起我了？”



我搖頭，我自己也說不清是怎樣的一種情結，我希望他完美，由我來打破這種完美。如果他真的完美，我又怎能打的破。我要好好的想想，要好好的想想以后怎樣和他相處，我不想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

曉青出去了，我洗完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睜開眼睛就是昨晚沒想透的問題，腦子清晰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隔了一個晚上，時間長滲透了的緣故，曉青和菊子的事又變的讓我能接受了，畢竟是少男少女，雙方的父母都不在家。我看向曉青，曉青正看著我，他可能看了很長時間吧。



“媽，你才醒啊？”



他果然看了很長時間。他的眼睛還是和以往一樣清亮澄凈，沒有沾染纖塵。我笑起來，曉青伸出手，我把手一伸出去時他就緊緊握住，我聽見他長長地吐了口氣，這口氣好像是在把心里所有的顧慮吐干凈。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曉青的手由握著開始改為拉我，我十分愿意的被他拉過去了。伏在他的胸脯上，他的手用力抱著我，力度非常大。我靜靜地伏了一會，抬起臉來看他，他的臉笑的很燦爛，陽光十足的笑。我陶醉的再次俯下臉，閉上眼睛。曉青又長長地吐了口氣，這口氣在胸膛里也可能憋了很久的，這個早晨都吐干凈了。



曉青只是用力抱著我，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對于我，這已是足夠足夠的了。



顫巍巍的花骨朵終于開出花來，開的茁壯、飽滿、鮮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