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有人來約吳原去打麻將，吳原推辭了。這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拒絕這種邀請。爾后，他在屋子里轉圈，失了主心骨似地，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發現他不停地看向我，張嘴想說話的又不知什么原因沒說出口。

我平靜的像個乞討的叫花子，明知這個行業被人唾棄而表面又故作淡定，心里卻是一刻也沒閑的分析著：哪個游人是個大方的主？會爽氣的給我頓飯錢。我此刻就是這種心態：在坐等著他心情一時能好起來，給些錢我，我好離開這里。

曉青在桌子邊拆卸一把破舊的塑料手槍，已經搗鼓很長時間了。

我也是坐在桌子邊的，看著曉青拆掉又裝上，不知道他是要在拆拆裝裝里找出什么樣的玄妙機關。

終于，吳原說話了：“曉青，還不跟奶奶睡覺去！”

曉青看著我，只要我來這里他都是和我睡的。又是一年沒見他了，個子也沒見長高，還和去年春節差不多模樣。這次來只顧著吵架，還沒和他說上話呢。明天就要走了，就是永別，這個第一聲叫我媽媽的孩子！我心里有了些愧疚，多出幾分不舍。

我問曉青：“今晚還和我睡吧？”

曉青看向吳原。

我拉著曉青走向前屋，那個房間是小兵睡的，小兵這個春節沒有回來，房間就空著。我是再也不要和吳原同床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心里發了霉，味道不好卻無法驅逐掉。

我差不多有二十天沒洗澡了，除了內衣，身上的衣服也是二十多天沒有換下。日子過得太狼狽，連基本的衛生都無法周全了。也難怪心里會發霉，人在逆境是全身都會病變的。好在外套是件黑色的小皮夾克，看不出臟，也就更沒人知道病變的程度了。

這夜，無論如何都是睡不著的。我在策劃著：一個單身女人以后的日子。

25歲，還很年輕?。∥沂遣灰俳Y婚的了?；橐?，真是沉甸甸的痛！傷在心里，不想再去碰它。

看得見的傷口有醫生可以治愈，看不見的傷口是無藥可治的了。自己都不想去碰一下，又有誰會知道你在痛？

容顏未老，心門已閉，并沒覺得遺憾。今夜，我在黑暗里為自己點亮一盞燈，微弱的燈光照亮我腳下路程。

曉青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忍不住問：“怎么還不睡?。俊?

見我問他，他馬上不動了，好像剛才的折騰就是為了我一聲問話。

曉青看著我說：“睡不著?！?

“你怎么會睡不著？我睡不著還差不多?！?

曉青還給我一個同樣的問題：“你怎么會睡不著？”

我說：“我沒有丈夫了，以后我就是一個人過日子，我得安排怎么過下去呢。我看你爸是不會給錢我了，我得用身上這一百塊錢去找我的同學，給我籌點路費。”

曉青不解的問：“丈夫是什么東西？”

哦，這小家伙還不懂丈夫的意思，真是愚鈍。

我解釋說：“丈夫就是要和我生活一輩子的，現在沒有了，我就只能一個人生活了?！?

曉青天真的說：“媽，我做你丈夫啊?！?

讓我哭笑不得：“我來你家四年了，也沒看你長多少，等你長成了男人，我頭發都白了。”

曉青拍著小胸脯說：“沒事！我慢慢的就會長大的?！?

我笑著拍拍他：“你慢慢長吧，等你長大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呢？”

曉青的瞌睡早就來了，大概是在硬挺著想和我說幾句話，說完幾句話后，馬上就睡著了。

曉青不是個記事的孩子，這話他早就忘記了。我本就沒當真，只是心里好記事，有的話聽過一次就在心里打下烙印，任歲月流轉，記憶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