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始終抵不過那一段回憶。

放假了，許穗選擇了回“家”，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奶奶了，夏清一進門就喊“奶奶，我來看你們啦，嘿嘿，給你們帶了點吃的”，她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上，鉆到廚房使勁嗅了嗅，

“好香啊！都快饞死我了”

“呵呵…那是，那可是我奶奶做的”許穗自豪地拍著胸脯。

“清丫頭在學校還習慣吧，有沒有人欺負你”，奶奶邊給她夾菜邊問。

“阿姨，你當我們幾歲呢，怎么會被欺負，不過…嘿嘿，咱們的穗可是很搶手哦。”

“臭丫頭你瞎說什么呢”許穗踢了踢夏清的腳。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小了，自己注意就好”，爺爺開了口。吃完飯后她們去了河堤，“夏清，咱干嘛來這，去別處逛逛吧”，許穗開始往后走。

“等等，穗，我今天是有話要說的”

“我們邊走邊說”

“不！就在這說，你知道嗎，蘇白回來了”

……蘇白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我就知道他不會騙我的，他還是回到了這里。

“真的嗎？！是不是我聽錯了”，許穗有點哽咽地說，眼里泛起淚光，手止不住的顫抖。

“跟他回來的，還有一個女孩，叫安欣”夏清說出口。

“沒事，沒事，只要他回來就好，帶了誰我都不在意，只要他還是他”

他回來了，可·····回來的還有她。

重逢。

過完年后家家戶戶的又恢復了往常的生活，許穗提著剛從市場買的菜回來，剛準備上樓，她就看到了他。他給一個短發的女孩拉了拉衣服，然后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站在樓梯腳看著他們，手里的東西從手中滑落，散了一地，她趕緊把那些胡羅卜一一拾進袋子里，眼前出現一雙鞋，她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安欣。

他聽見聲音轉過身來，感覺明顯的振了一下。試探的問“穗，是你嗎？好久都沒見到你了呢，現在都成了一個大美女了了呢”，他伸手撥了撥她的頭發，安欣呆呆的看著她。

“是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我……”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躲也不是走也不是，明明期盼著再見的，但是此時的她卻不知該做何表述，只好硬著頭皮迎上他的目光。

“我很好啊，這些年去了好多地方，玩兒野了”

“哦，是嗎？”

……

本以為再見面會有千言萬語的，本以為再見面會想以前那樣好的，本以為一切都還可以回去的。可，我們間的距離始終拉大了，再見只是陌生，再見只是隱忍與逃避。時間終究是個不能輕易觸碰的東西，帶走了所有的溫存。

彼此都陷入了沉默，再次遇見是這么的簡單，只有只言片語，沒有她預想中的激動，本以為她會抱緊他的，而現在卻只是靜靜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該說什么。為了不使雙方都陷入尷尬，她只好打破這個局面，“蘇白，你們在一起了嗎？”，她看了看安欣。

“不是，你誤會了，我們現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她算是我妹妹吧”，當他說出“妹妹”這個詞時她明顯的怔了一下，而他卻沒有看出什么不妥。

“那我先上樓去了，我奶奶在等我”，許穗干笑了幾下結束這個尷尬的局面，轉身沖上樓。

躺在床上，蘇白回來了，我的蘇白回來了，可······

現在的莫寒在干什么呢，睡了沒有，這個假期過的怎么樣？現在蘇白回來了，自己又該怎樣去面對他呢？

莫寒看著電視，調去調來也都只是幾個乏味的肥皂劇，干脆放起碟子，是舒勃特的鋼琴曲，記得于諾也喜歡，她會把聲音開到最大，她說當聲音開到最大時就沒了外界的喧囂，可以靜靜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把另一只耳機塞到自己耳里，然后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懶懶的曬著太陽，不多會兒便會偏著頭睡著了。他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盡管時間長了手會感覺到麻麻的，但是他喜歡看她的容顏，在退去那層堅強的偽裝后一如波斯貓一樣庸懶、安靜，他常常會想，如果每天醒來都能看到她熟睡的臉該多好。他希望能像在平常不過的夫妻那樣逗逗她，看她生氣嘟嘴的臉，然后翻個身又睡著。

寒假過去了，天氣開始轉暖，莫寒為了去接許穗提早來了一天，獨自走在校園里突然覺得很孤單，是的，他已習慣了有許穗在身邊的日子，害怕孤單害怕到最后只剩自己一個人，心里突然覺得很不安。

第二天打電話給許穗說他去接她，她堅持不讓。站在公寓門口，看著許穗背著他送她的包走過來，身邊的男子拉著她的行李。短短的頭發，分明的輪廓，一身黑色的裝扮，看上去很穩重。

“莫寒，這是蘇白，你知道的”，許穗指了指身邊的人。

他鎮住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他們，陽光打在身上那么和諧，想介入都介入不了。

呵······你看，我始終只是個局外人呢。

他是蘇白!為什么，為什么他還要回來？她的蘇白回來了，那自己又算什么呢？難道她真的只是他生命里的過客嗎！她的笑始終不會屬于自己。

“哦，蘇白你好，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還沒等蘇白說什么，他就已經走遠了。?

一直到現在，他們之間是不是始終存在著宿命里的距離呢。他的出現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內，于諾，好多事情都不在我們的控制范圍內，這一個故事一開始就不是自己主導。我或者是你，又或者是蘇白，我們都成了迷失方向的木偶，聚散離合是那么頻繁。

逃離了他們的視線之后，莫寒漫無目的的走，曾以為一個人壓馬路是最無耐的，可現在自己也是一個人壓馬路。鏡頭回放，記憶里她的笑容還是那么美，也有倔強的臉。

城市的黑夜吞沒了他眼角的淚，兜兜轉轉重重疊疊，才參透了生命的意外和甜美。

路上他的影子拉的好長，曾經的某個時候，他和許穗也曾如此，不同的是現在只有他。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一直生活在自己給的世界之中，好像捧著碎裂的玻璃，輕輕用力便劃破手心。

莫寒一直躲著許穗，他不敢再見她，他不想再想起曾經的美好，突然覺得能夠理解為什么當初她不想提蘇白的原因了。每天他都遠遠地看著她被他接走，傍晚又送她回來。他承認自己是嫉妒蘇白的，雖然天天看見他們，有時也會跟在他們后面，可是他們間跟本不像情侶而更像普通的朋友。好幾次都差點控制不住想要上去打招呼，但是他忍了，他不能，只要她開心，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縱使…自己愛著她，也愿意讓她飛。

已是暮色四合，許穗騎著單車穿越公寓外那條長長的林蔭道，突然想起來，一個月前，甚至是更久以前，自己和莫寒自習后沿著這條小道回公寓的情景。彼時的許穗，坐在莫寒的單車后面，毫不淑女的笑著、唱著，年輕的凜冽無比，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那么肆無忌彈的展現自己。現在她在想，那些落落無塵的少年，是否已成歷史不再回來。

在夕陽西下的傍晚，在她們曾經走過的路上，演繹當時故事的又是誰？蘇白一如當年的溫暖如玉，只是不可避免的讓時光在眉間留下了蒼桑的印跡。

“穗，你還好嗎？”

“還好…”很不自然的對話，突然產生了莫名的生疏，隨后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努力想還原自己，卻都已惘然。雖然蘇白每天都跟于諾在一起，可大部分時間里他們只有沉默。

誰都不是當初的誰了。

他上班的地方在城西，與北城的學校公寓隔著長長的距離，每天穿過這個城市的中心，游走大半個城市，搭一號地鐵到中心廣場，再轉四號地鐵到那個地方。一個小時的車程消磨了大半的美好時光。喜歡上了地鐵在遂道里的感覺，人群在不同的站臺上來回轉換，白色的感應門緊緊扣在一起，兩邊的宣傳畫飛速的后退，視線都來不急轉換，驟然間便是一片漆黑。

沒有光亮的世界讓人產生莫名的安全感，這樣的感覺比現實更可靠。

出了站臺，站在窗口看著蘇白忙碌的身影，安欣的眼神游離不定，時而飄忽時而落在他的背影上，若你注意，會發現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動作，那種我們所不能明白的莫名的幸福在她身邊散開。

良久，許穗都沒有進去，于是轉身隱沒于人海。

漫無目的的走在校園內，枝頭已抽出新綠，明綠色已鋪滿往時干黃的草地，全世界都在變，只是有些東西落了節拍。

莫寒看著迎面走來的女子，心里忍不住泛起疼痛，在多少個夜里思念泛濫成災，而此時她就站在對面，為何有了想要逃亡的沖動呢？不過已不是該想念她的時候了，有些事彼此心里都明白，早些結束才是最好的結局。

“穗，好久沒見了呢，你還好嗎”莫寒看著眼前的人。

“嗯，你呢？”她不敢看自己對面的人，于他，她只有愧疚與無耐。

“呼……，其實我是想說，既然我不是你的他，那么…就讓我成為你的哥哥好了，以后我還能像哥哥那樣對你好，好嗎？”他還是說出了心里的想法。

“啊…，哦，那個…那也好啊”，陷入了沉默，只有風的聲音。

“那個…我先走了哦，妹妹”，莫寒打破了尷尬。

“好，你去忙吧”，不知怎地，那一聲“哥哥”到了嘴邊卻喊不出口，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成為一個小點，然后消失，如沙，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