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看到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女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或許她的實際年齡要更小一點。她的額頭有幾道明顯的褶皺，鬢角也已夾著些許白發。皮膚又黃又干，嘴唇都已干裂。她的穿著打扮跟其他村婦沒什么兩樣，讓人印象深刻的恐怕只剩她那雙眼睛了。擔憂的表情讓她的魚尾紋變得更為明顯，但愈發襯出她那雙眼睛的明亮色彩。望著那雙眼睛，我竟然有被觸動。想起四天前我和陸逸下了飛機后就坐著車輾輾轉轉兩三天才到達一個小鎮，然后坐著又破又舊的小汽車在盤旋的山路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又走了七八個小時的山路才找到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山村。它像一潭死水，被群山所圍繞，沒有源頭，更沒有去向，它注定是一潭死水。這里所有的一切像感染了病毒一樣，病態肆虐，死氣沉沉。這個女人或許是這么久以來我見到的唯一讓我感覺有活力的東西，只憑這一雙眼睛我就斷定她一定不屬于這里，至少原本不屬于這里。

“好不容易才逃出去，你怎么又跑回來了？”這個女人放下鐵鋤和籃子，看似很不解，但語氣卻比先前平靜得多，好似已經明了原因。

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扭頭看了下仍在不斷刨土的小女孩，又轉頭看了下眼前這個女人，想開口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所以口張了下又合上，只好專注于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你是放不下田嬌吧，我看也是，除了她，這里實在沒什么可留戀的。”她邊說邊解下綁在肩上的背繩。

“跟我來吧，我知道有處地方可以先躲一下，現在村里的人都說你是不祥之人，要不是黑娃家想留著你添香火，你早就被拉去水祭了。”這個女人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周圍，然后拉起仍在刨土的小女孩并抓住我的一只手想帶我們離開這里。

“挖到了……挖到了……”沒想到小女孩卻掙脫女人的手，興奮地跪到剛剛挖出的土坑旁，雙手伸進去，用力地繼續往下刨。

我疑惑地湊近，小女孩卻猛地站起來，我的鼻子被她的頭狠狠地碰了一下，痛得我胃都糾成一團了，眼見有東西點點滴落于剛被翻出的泥土上轉眼就不見了，我本能地捂住鼻子仰起頭，有淚奔出了眼角。

耳邊又是一陣唧唧哇哇，小女孩扯著我轉來轉去，上竄下跳，直覺她很著急驚慌，但此時自顧不及，無暇于她。

“用這個吧，這個有效。”

我的手被扯下，然后鼻子里被塞了不知名的東西，頓時有種山草苦澀的味道沖擊著我的嗅覺，但清清涼涼的很舒服，好像疼痛也緩解了些。

“田嬌，你看你又胡鬧！”

婦女把小女孩扯到身前訓斥道，臉上有些微怒。

小女孩好像聽得懂，頓時安靜了下來，但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轉身蹲下去又站起來，當我定下神來時，一個白色瓷罐被端在了眼前。

“這是什么？”婦女想從小女孩手里拿過瓷罐，但小女孩倏地閃過了，然后轉而塞到我懷里，我捧著瓷罐，不明所以地看著一臉期待的她，很想弄明白她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