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的微笑就像一個完美無瑕的面具，深深地嵌進肉里，心中的某一塊地方卻一點點地裂了開來。

我的唇邊，慢慢勾勒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從前那相見無間的情誼，對我已如一生般遙遠，如今再見他，一徑如從前般清絕冷寂，我雖知他向來如此，心中卻免不得輕染傷懷。

姬眉適時地微欠一欠身，低眉輕聲道：“公子有事絆身不能前來，特意吩咐奴婢等顧先生來了，先過來給蘇姑娘診一診脈。”

不溫不火的一句話，便輕易化解了我與顧楠橋間的尷尬。我又特意留意了一下這個姬眉，果然是大方得體，有膽有謀，不拘泥于古，對她的欣賞又多了一分。

我淡淡笑一笑，往旁邊一側身，微一揚手道：“先生這邊請?！?

蘇瑾已大致能下床走動，我們過去時，正見她坐在回廊上，望著蒼茫的天空中密密落下的雨絲，也不顧雨勢的大小，伸手接過雨水，漸漸濡濕了一角衣裙。

我心中有些淡淡的感傷，輕輕地喚了她一聲，她聽得我的聲音轉過身來，臉上傷還沒好，仍戴了個面紗，眉眼輕輕彎了起來形成一個無懈可擊的優美弧度，只眼中的神情又冷漠又孤單。有那一瞬間，我似乎覺得她隨時都會隨這漫天的雨絲翩躚離去，她的身上渾然散發出一種不自知的美來，那樣驚心動魄，美得不食煙火。

只是這美，卻更像是不真實的幻覺。

我上前牽起她的手道：“蘇姑娘，顧先生來了，先進屋讓他為你診一診脈吧?！?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又望向身后的顧楠橋，似有片刻的征然，點點頭，對他欠一欠身道：“有勞先生了?！?

顧楠橋凝神沉思良久，淡漠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只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右手無名指不自覺地扣起，一下一下地輕輕扣在桌面上。

我猶記得，每當他閉目深思的時候，總會不經意地做這個動作。

顧楠橋站起身來走到外間，我立馬又跟了出去，他卻并不急著開口，綠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楠橋，終忍不住急急開口：“先生，蘇姑娘到底如何？還有的救嗎？”

我握了握綠梧的手，示意她不要著急。

正待開口，顧楠橋卻轉過頭來深深地看著我，眸光意味不明：“你知道她是誰？”

我輕輕搖頭：“雖交往不深，但心地卻是好的?！?

他不再言語，視線轉向窗外茫茫的雨絲，聲音里亦是不帶一點溫度：“柔善，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本就不大情愿來的柔善，見顧楠橋要藥箱，攸然一怔，雙手忙護住藥箱，藏到身后，卻掩不住慌亂地搖頭：“先生，不可以……”

顧楠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未說出口的話語，淡淡開口：“不要我再說一遍?！?

柔善縱然再不甘，卻不敢忤逆他的意，只好將藥箱遞給他，隨即冰冷而仇視地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瞼，不再多說一個字。

五個時辰過去了。

下過雨的天空越發暗沉，早早地黑了下來。雨早就停了，只屋檐上的水珠徑自流淌下來，暈開一眾恍惚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