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頭望了一望屋頂梁木，額際粗粗爬下幾溜黑線，看著歪倒在腳邊的蘇瑾，不甚厚道地拿腳踢了幾踢，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誠然之前被她唬了一次，便料想此番也該是這小妮子無法才假意裝暈。我踢得她繞廚房滾了幾圈，卻還是不醒。心下索然無趣，也無心再與她盤旋于此，便使了個小法術，指尖生出一道雷來直直朝她劈去。

我法術固然不甚精湛，平時也不大愛使，生怕一個失手偏歪錯傷他人，或是委實不知輕重了些。

然這一次出手倒是難得的漂亮穩當，我輕輕吹了吹指尖煙灰，心中十分歡喜，待再瞧眼朝那蘇瑾望去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只見她原先姿容絕色的臉現下焦黑得一塊一塊，滿頭青絲凌亂地散在地上，唯獨頭頂幾縷鬢發像沖天炮似的直直豎起，身上的粉色衣裙也破布般地寥寥掛在身上。

此情此景，我只捂臉極其悲憤地唏噓和感慨：我該是有多么地熱愛藝術啊!

我顫顫巍巍地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鼻息，尚且來不及喘口氣，大門就被人一把推開，綠梧身上胡亂套了件外套，一陣急陣風似的闖了進來。

“誰人在此？”綠梧大聲吆喝。

我撫了撫額際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咬牙道：“是我?！?

她看見我和倒在地上地蘇瑾，甚是驚訝，半晌才愣愣地回過神來問我：“小姐，這是哪個？”

我只得把之前的事都與她略略說了一遍，好在適才出手不重，蘇瑾大概是因方才情緒過激，脈象混亂了些，只寸口處一脈沉澀氣郁，脈象紊弱，看不出什么來，然而這外傷卻是頂多躺個十來天就合該恢復了。便喚了綠梧，兩人勉力將她抬去廂房床榻。

我后來始知她原先的確是裝暈，被我踢得滾了幾滾很是腰酸腿痛，正琢磨著該怎么自然地幽幽轉醒時，卻被我一道雷堪堪劈得暈了過去，焦得甚是慘烈。

第二日，我正坐在院中喝茶。遠遠地看見綠梧疾步走來，原是那蘇瑾，初始轉醒堪堪看見自己這般面貌，尖叫不已。也不知使起了什么大小姐性子，任憑綠梧怎般好說歹說，只道是天塌地陷了，整日里悲春思秋，很是傷情，連綠梧送去的湯藥膳食，俱是一并扔了出來。

我見那蘇瑾郁郁寡歡，甚是鬧心，想來也是自己惹出來的這么遭旮旯事，便起身彈了彈身上衣袖，想著許是該見她一見。

我走到她門前時，剛好一只白色插花瓷瓶從門口簌簌飛將出來，險險砸在我身旁，迸開一地碎片。

往門內一探，卻見蘇瑾奄奄趴在桌上只顧嗚嗚地哭，房內杯盞書籍器具被扔得一片狼藉，唯有一面鏡子被她牢牢抓在手上，傷心得帶勁時就發恨地拍了拍桌子。

我想如果我是那面鏡子，早就被蹂躪得粉身碎骨，連丁點渣渣兒也不剩了。

心下一陣慶幸，然而又想自己終是要見她的，又不由為覺得頗為憂心。

頓了頓，我邁步進去，輕輕拍了拍蘇瑾后背，心中暗自掂量一番后，終是緩緩說道：“你且莫傷神了，不過破了幾塊皮么，將養幾天便好了。況且你現在這模樣，走出去任憑誰也認不出你來的?！?

她抬起眼來，恨恨地瞪著我，暴走地咆哮道：“你說的簡單，換你臉上開花了試試！你敢這般對我，他日若被我父……父親知曉，決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