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一個十分稚嫩的聲音響起。

那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在小男孩的面前有一個坐在地上的女子，看不清其樣貌，服飾，只能從其輪廓分辨出這是一個女子，仿佛是有一道強烈的白光不讓人看清這一切。

小男孩亦是。

似乎有什么人在不斷地靠近著小男孩，小男孩沖著那個人不停地哀求。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親！”

“大哥哥，求求你......”

“大哥哥......”

......

夏九軒緩緩睜開了眼睛，原來已經是天明了。

夢？

做這樣的夢，還是第一次，夏九軒只道是昨晚的滅門時過程印象太深，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小妍兒......

刺客團的藥物當真是有效，昨晚回來之時夏九軒已經是勉強支撐著身體在匯報任務，匯報完之后他便直接去用藥療傷了，不過一晚過后，肋骨的斷骨處竟是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丹田之處也已經有綿薄的真氣可以與穴脈相呼應了，只是此刻他還很虛弱，只怕是暫時不能執行任務了。

鏤刻著江山圖的木窗將陽光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絲許暖意，灑在夏九軒的紫衣上，也灑在他略顯蒼白的面龐上。

也許是微微有些刺眼，抑或是夏九軒身子當真是疲憊了，他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睛。

可是，就在眼皮合上的剎那，昨夜之事卻如夢魘一般浮現眼前，一瞬間，夏九軒仿佛看到了強盜們在四下竄逃，刺客們紛紛出手，無論男女老少皆不留情面；看到了那些企圖逃出豪宅的人們被弩箭洞穿；看到了吳樹彤睜著沒有眼珠的雙眼，垂下頭，跪在自己的面前；看見了慘死的婦人，和血肉模糊的小妍兒......

“呼”

夏九軒長舒一口氣，不知不覺，自己的雙拳竟是握緊了起來。

這算什么。

他甩了甩手，自嘲地笑了笑，便起了床，無意間的一瞥，發現離床不遠處的木桌上不知是何時擺著了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些果子和點心什么的，旁邊還有一壺茶，壺口處還冒著絲縷白煙，應當是還熱著的。

誰人如此有心？

是秦澤吧！

夏九軒抓起一個果子，咬了一口，只覺得香脆可口，好吃極了，果香透過喉嚨，暖過心田。別看秦澤平時表情似是死人一般表情冰冷，但是夏九軒和白永良都知道他是一個體察入微之人，最是懂得其他人最需要什么，從小到大，什么新衣服，平時用的，嘴里吃的，無不是受秦澤的恩惠，就連夏九軒的水火騰紋刃和白永良的黑金峨眉刺也都是秦澤親手送給他們倆的，他倆人也是對此十分寶貝。

“吱呀”

就在夏九軒回味曾經的溫暖的時候，忽聞有人開了自己的房間門，轉頭看去，卻見一人一席白衣，推門而入。

白永良。

夏九軒表情一愣，卻是怎么也沒想到是他。白永良朝他看過來，他低下了頭，又覺得不大好，抬頭卻正好撞見白永良的目光，整個人便尷尬地木在那里，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若是往昔絕不會如此的，只是不知為何，昨夜任務之后，夏九軒看見白永良時，心里便會不自覺地想起白永良雙眼血紅，渾身浴血，殘忍對這小妍兒和小妍兒娘親下手的樣子，心中也不說不出是何感覺，只是覺得尷尬無比。

“喲！終于起來啦！”

白永良倒似個沒事人一般，笑著朝這夏九軒走過來，見他手中拿著果子，嘿嘿一笑，自己也伸手到托盤中拿了一個來吃。

“嗯！”白永良咬了一大口，似是饞蟲終于吃到了食物，滿足的一笑，表情陶醉得夸張，讓人看了想要發笑，“好吃！看來我挑果子的眼光真不錯~”

“誒？”夏九軒轉頭看向他，眼前這個少年，簡直就像是鄰家頑皮的陽光大男孩，哪里是昨晚那個殺紅雙眼，殘暴陰森的蒙面刺客，任誰看也不可能將這兩個人聯系到一起。

夏九軒呆呆的看著白永良，這是自己平日里最要好的朋友，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平時任務之時也知他下手不留情，只是昨晚面對著一個乳臭未干的孩童，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卻變成一個嗜血的狂魔一般，這讓夏九軒心里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釋懷。

“怎么了？”白永良見夏九軒跟個木頭似的呆在那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讓吳樹彤給打傻了？”

一聽到吳樹彤的名字，夏九軒忽的驚醒了過來，身子忽的一抖，手上的果子竟是掉在了地上。

“哎呀！”白永良大叫一聲，急忙把果子撿了起來，用衣袖擦了擦，邊擦還邊喃喃道：“別丟了呀，這果子不是咱中土的果子，我花了可多錢買來的呢！”說罷便把擦干凈的果子又遞道夏九軒面前。

“這......是你買的？”夏九軒接過果子，“那點心和茶也是你拿來的？”

“那還能有誰？”白永良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間一樣，也不用夏九軒請，自己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斟起茶來，“看你昨晚和吳樹彤打斗時候受傷不輕，另外那十八個人一點關心也沒有，‘王’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除了我，還有誰會去搞這些個慰問品來看望我們的小隊長？今早雞鳴我就來了，結果你還睡著，我把東西放這兒就先去別處了，沒想到你現在才醒。”

“哦......謝謝了?！毕木跑帉擂蔚?，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秦澤呢？”

“不知道，聽說好像是去汝州那一塊地方去執行任務去了。估計一段時間都回不來?！卑子懒紵o聊地擺弄著手里的茶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我陪你在宅子里走走吧，這樣應該恢復得好一點?！卑子懒家慌南木跑幍募绨虻?。

“謝謝，但是不用了。”夏九軒把手中果子放到了桌子上，“我有一處地方要去，想一個人去?！?

“不行！”白永良連連擺手，一臉急切，趕緊攔住夏九軒，“王說你傷勢未復，出門在外若是遇到不測沒有抵抗之力，要你這段時間都必須在這個宅邸里靜養，不能出去！”

“什么?。俊?

“是啊，我是怕你無聊，所以求外面看守的人放我進來找你玩的?！?

“還有守衛？”夏九軒大吃一驚，哪有給養病之人的住所外設守衛的。

“可麻煩了，平日里都不準我們進去，連我都不成，我好不容易才進來一次。”

夏九軒并沒有回答，他又拿起桌上的果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他本是想去與蔡歷見面，但是依著白永良所言只怕是出不去了，便對著白永良道：“那我還是安心的休息吧?！闭f罷便往床邊走去。

“你還睡！你不是剛睡醒么？別睡了，咱倆玩吧！”白永良滿眼期待地看著夏九軒道。

“等我養好了，咱倆去外面玩不是更好？現在好好休息，就能早點去外面玩了?！毕木跑幙嘈粗子懒?，心道既然現在無法出去，那便好好休息，早點養好傷。

奈何白永良勸不過夏九軒，只好無聊地離去了，白永良拿了個果子，無趣地走了出宅邸，旁邊一個正在擺攤賣糖葫蘆的人看見他走了出來，驚奇地看了白永良一眼，小聲道：“這么快??？”

“是啊，他得好好養著，我也不好這個時候打擾?！卑子懒甲叩竭@人面前，拿了一串糖葫蘆，順手丟了幾文錢給他。

“謝謝您哪，我的糖葫蘆絕對甜酸好吃！”這人接過銅錢，大聲的吆喝道。在旁人看來，與普通的市井小販無異，根本看不出是莫奢天明的刺客。

“我明天還能來看他么？”夏九軒咬了一口糖葫蘆，覺得居然還真挺好吃，大聲贊了起來“嗯！不錯！”

“嘿嘿，您要是喜歡下次再來~”那人臉上堆滿了笑道，忽而又轉小聲音，“難。今天讓你看看他就不錯了，你要是想天天來我也難做?！?

“哎，好吧?！卑子懒紵o奈道，但是臉上卻是滿足和贊許，一邊大口地咬著糖葫蘆，一邊走開了。

市井之上一片繁榮，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然而只有這一片地方，卻是無人問津偌大宅邸卻是空無一人。

......

夜深。

卻是輾轉難寐。

“吱呀”

房門推開，迎著月華，一個紫衣少年緩緩走了出來，也不只是今夜的月色皎潔，還是身子虛弱，他的臉色在這樣的黑夜中顯得有些發白。

眉頭微皺，望著那郎官湖的方向。

蔡兄，你可是還在亭中么？

夏九軒獨自在偌大的院子之中，踱步走著，心中翻來覆去的想著，一會兒想想那晚小妍兒和婦人慘死眼前，白永良嗜殺成性，一會兒又想想白日里白永良來看望自己時候依舊如平時那般陽光，一會兒又想想蔡歷......

他自嘲的笑了笑，左右還是想不明白為何王要派人守著自己不外出，便也不再頭疼，縱身一躍，坐在院中一棵大槐樹的樹枝上，賞起月來。

......

郎官亭中，白衣飄飄。

蔡歷獨自站在亭邊，凝視著月光，身后是一盤早擺好了的棋局，還有一盞熱了又涼涼了又熱了許多次的清茶。

“行路難，自去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