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既了，我才敢抬頭。

由于一弦琴和五弦琴的指法相差甚遠，我生怕彈錯了音，從頭到尾都死死盯著。彈完抬頭一看，天帝卻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還好金鑾殿夠空，我收了琴探頭探腦地尋了一會兒，最后終于在房梁上尋著了天帝。

天家的人行事果真捉摸不透。

我見他一個人懸空，只呆呆地望著前面發呆，連我喚他都不知道。尋思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捏了個訣，飄到了他身后。

原來房梁之上竟然藏了一幅畫。一白衣女子在灼灼的桃花間翩然起舞，那桃花色如泣血，卻依然擋不住絕色的容顏。人面桃花相映紅，大約就是說的這個景致了吧。

要說花有相似其實并不奇怪，只是桃樹后面那塊大石頭也忒眼熟了些。

“這里難道是……不周山？”

天帝默不作聲地點了頭，那幅度也極小，萬一要是走了神，還真就看不到了。

想來天家的人做什么都是低調得很的。

“畫倒是好畫，人也是美人，只是這作畫者大約是沒怎么去過不周山。”

天帝這才轉過身看了我一眼：“此話怎講？”

“你看這里?！蔽掖笾懽由锨爸噶酥该廊吮澈蟮纳綆n，“這個山峰應該是斷的。全天下都知道，不周山早在千萬年前就被共工撞倒了?！?

天帝既未認同，也未否認，只在嘴角掛一絲淺笑，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這是人家的地盤，他要看我也只能由他看，只能在心中不住地哀嚎：別啊，對不對你也要說話??！好好個美人在面前，雖然只是畫的，那也比看我強??！

大約是我心中之凄楚感動了天地，終于等得他開口說話：“你，叫什么？”

我本欲先行禮再答，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漂浮在半空之中，甚是詭異，只好略頷首道：“小仙名為阿水?！?

“我問的是全名?！?

全名就是阿水呀！

我當然不能這么說。

“稟君上，小仙從記事起就叫阿水?！?

“阿水……你居然能用她的名?！?

“什么？”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這個天帝，處處透著古怪，老是喜歡自言自語說些有的沒的。

“沒什么?！币饬现械拇鸢?，我本也不指望他真能如實答我。

緊接著，他又問：“承云是誰教你的？”

“是灼華……上神?！?

“上神？”天帝驚異地看著我，隨即又自顧自地釋然一笑，“也對，都過去這么久了，他也該修成上神了。”

“君上您認識灼華？”

“故人罷了。你是從不周山來的？”

“是?！边@不是明知故問嗎？

“不周山除了你與灼華，可還有別人？”這其實再隨意不過的一個問題，我卻分明在天帝眼中看見一絲希望閃過。

我雖疑惑，卻還是誠實地搖頭。

“只你兩人？”

“只我兩人?！?

“那這伏羲琴呢？”天帝似乎急了，一手指向剛剛我坐著彈琴的地方，卻發現琴已不見蹤影。我狗腿地從荷包里取出琴獻上：“在這?！?

天帝沒有看琴，還是直直地盯住我：“這琴是誰的？”

“我的呀！”這回我真的暈了。

“我問的是，是誰給你的？”

真兇，于是我更委屈了。

“是灼華給我的，他給了我九霄環佩讓我學承云，我學會后他就給了我伏羲，只是囑咐我盡量不要在生人面前拿出來。”后面那句明顯的底氣不足，聲音也越說越小。

“那她呢？她在哪里？”天帝居然不顧禮儀，失態地抓住我的肩膀一頓猛搖。

我被搖得七暈八素，還不忘沒骨氣地回問：“哪個她？”

“她！”天帝終于停止了搖晃我，一手指向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