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尹小倩像發了酵的面粉一樣，氣得鼓鼓的，我也成了“王八鉆火炕”——連憋氣帶窩火。可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在理兒，我看霸王硬上弓這招兒不行，既然惹不起她，那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于是，又做出一副奴顏卑膝的樣子認慫告饒：媳婦兒，您就當我剛才放了個屁，風一吹，散了，沒味兒了，還不行嗎？

尹小倩的牛脾氣一上來，就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她把最近積攢的不爽、怨氣、憤怒、屈辱一股腦兒地都傾倒在我身上。

尹小倩拍著桌子給我下定論：明說了，我信不過你！自己沒那金剛鉆兒，就甭攬那瓷器活兒，不如老老實實干點自己能干的事兒。你們折騰了半年多的“衫寨天下”還不是一把火全燒了？你把錢燒沒了，行，沒關系，咱們還年輕，還能再掙回來。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拿我爸媽的養老金貼補你的虛榮心！

尹小倩連珠炮似的掃蕩了一番，丈母娘和岳父臉上都掛不住了，丈母娘上前勸說：小倩，你怎么這么軸？成子不是都說了，不借了嗎？你就少說兩句吧！別只聽咱家一年到頭地吵！

丈母娘這一勸還不如不勸，尹小倩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地翻起了陳芝麻爛谷子：對了，年前，家里唯一剩下的一點現金也被你和你表哥一起演苦肉計給借走了，弄得咱們現在連裝修的錢都湊不出來，我告訴你，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你還讓我爸媽去給你湊錢？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別拿我當傻瓜！我是心眼小，但不缺；我是脾氣好，可不是沒有！哼，你媽知道住大房子享受生活，知道投資盈利，知道給自己留后路，我爸媽也是老人，他們憑什么就得一次次沖鋒陷陣、奉獻犧牲？他們也得給自己留條后路！我不能讓他們輸了面子還要賠里子！不僅出錢出人，還要賤吧嗖兒地一次次倒貼自己的養老金！

我看尹小倩一副鐵了心要撕破臉的架勢，只想盡快結束這次“內戰”，于是起身和稀泥：什么你的錢，我的錢，那是大家的錢！再說，你憑什么說我是騙子？錢是借出去的，表哥都給咱打了借條的，表哥上禮拜六還給我媽打電話，說生意還不錯，開業剛兩個月就有不少盈余，他答應年底會給咱們分紅的。

我一口氣昧著良心滿嘴跑火車地撒了頓謊，一摸后脖頸，都讓冷汗浸濕了。

尹小倩冷笑著反駁我：大家的錢？誰跟誰是“大家”？恐怕只有借錢的時候你家和我家才是“大家”，等需要帶孩子、一起買房子的時候，就成了“你家”和“我家”了吧？就成了“誰家的孩子誰帶”了吧？

尹小倩很少這樣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她說話非常難聽，可又的的確確是實話，我實在啞口無言，只能任汗流浹背。

那天，岳父看我被罵得實在可憐，動了惻隱之心，站出來無奈地說：哪有當著長輩的面吵成這樣的？你這不是讓我們難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