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子說完，想灑脫一笑，可一扯嘴角，卻打出了一連串的哈欠。

我拍拍他，安慰道：我丈母娘說，任何人的錢實際上都由五家共有——第一，是敗家子女的，第二，是人就會生病，錢是醫(yī)院的，第三，有錢就會遭賊惦記，錢是盜賊搶匪的，第四，投資有風險，有賺就有賠，第五，人算不如天算，還有躲不掉的天災(zāi)、大火、洪水、地震、海嘯、泥石流……所以，錢從來都不是咱們自己的。

濱子認同地點點頭。

我看他累了，說道：你累了，少說兩句胡話吧。我給你講個故事哄你睡覺，這是我丈母娘講給我閨女的一個故事——

從前，有個少婦，剛結(jié)婚兩年，她丈夫就掛了，緊接著，她不到一歲的孩子也得重病就掛了。看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地離去，她感到很悲觀失望，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了，于是就想投河自盡。幸運的是，她正好被一位老艄公給救了，這個老艄公就問她：“你看起來家境不錯，而且年輕貌美，為什么這么想不開，要去自殺呢？”

這個少婦就說：“大爺，你不知道我的命有多慘。我剛結(jié)婚兩年丈夫就走了，而我唯一的兒子也剛得病死了，我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老艄公聽了之后，沉吟片刻，然后問她：“那兩年之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

少婦想了想說：“兩年前，我沒有丈夫，也沒有兒子，生活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無牽無掛。”

老艄公聽了沉思片刻，說：“那現(xiàn)在，不過是命運之船又把你送回到兩年前罷了。你現(xiàn)在又能變得無憂無慮，無牽無掛，自由自在了，請上岸去吧。”

少婦聽了，覺得老艄公的話也有道理啊：兩年前她沒有丈夫，沒有兒子，不是也活得挺好的嗎？現(xiàn)在她又沒了丈夫，沒了兒子，仍然可以像兩年前一樣活下去。

于是，少婦走下船，到了岸邊，再也沒想過自殺的事了。

我講完了故事，再看濱子，已經(jīng)微微起了鼾聲，蒼白的小臉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走出病房，我緊緊攥著尹小倩的手，想借此表達我的歉疚之情，顧不上肉麻，感慨萬千道：至少還有你！

尹小倩顯然沒心情聽我別有企圖的甜言蜜語，她趕緊制止我：打住！你現(xiàn)在體虛腎虛哪兒都虛，你就甭跟我來虛的了。

我知道，她心疼我去年投資到“山寨天下”的獎金被一場火全燒掉了；萬幸，她還不知道丈母娘借給于然的三萬塊錢也都打水漂了。否則，她就不會這么淡定地還和我并肩一起走了。

我自知理虧，只好端著十二分的小心偷眼觀察尹小倩陰晴不定的臉，那張臉色本來是論文，可這會兒，終于變成了一本專著。

我殷勤地替她推開了醫(yī)院大門，一陣狂風卷黃沙撲面而來，這是那年最兇猛的一場沙塵暴了，不是二師兄下凡來搶親吧？

尹小倩被風吹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我趕緊站在她面前給她當屏風。埋天怨地道：老天爺一定是讓冬天和夏天雜交了，才生出這么個鬼天氣，要知道，這種天氣搶出租車比搶媳婦兒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