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家了，我和我媽在出租車司機怪異的目光下下了車。

我媽趁我不注意，狠狠地擰了一把我的屁股，罵道：臭小子，懂不懂家丑不可外揚啊！

把我疼得“嗷”地一聲，趕緊邁開腿往前撩。一邊撩一邊回頭朝她憤憤不平：你有病啊？掐我干嗎？又不是我找了男朋友，我搞同性戀？！

我媽倒騰著小碎步趕上來叮囑：閉嘴！今天的事兒，今天的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不準和任何人講！尤其是你媳婦和丈母娘！

我不屑地說：切，我想講，人家還不稀得聽呢！

我媽語重心長地嘆息了一聲，說：其實，準確地說你爸應該是個雙性戀，畢竟我和他做了快40年夫妻……

我心說，拉倒吧，你這是純粹在自我安慰，很多同性戀都找了一個名義的妻子用來掩人耳目。其實，他們真正喜歡的是男人，不過，我爸都快半截入土了，才發現自己的性取向有問題，是不是太晚了點兒？我轉念又一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爸故意耍花招，讓我媽誤會他是個同性戀，這樣就能解除“禁足”令，重獲自由了。

想來想去，我都沒有想好。看來我的心眼兒還是不夠，回家得拿錐子好好捅捅。可不管是哪一種推斷更靠譜兒，都夠我媽喝一壺的，我怕她再使出去年“又哭又鬧要上吊”的驚人招數，就竭力安慰她：人各有志，人各有命，你也想開點兒，你們都一大把歲數了，你也別太難為他。

我媽難過地說：他是個病人，我難為他啥呀？關鍵得抓緊治病啊！

我和我媽到家的時候，我爸正背對著門坐在躺椅上，咿咿呀呀地隨著老唱機哼唱越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清云剛出岫……

我爸冷不丁地瞅見我媽站在身后，被唬了一跳，連忙起身，很有眼力架兒地偷偷關上了唱機。

我媽卻一改平日的面黑心冷，態度格外好，果真把我爸當成了病人。我媽眼神溫柔地拉著我爸的手，說：你要是覺得唱著心里舒服，就接著唱，別關啊！

我爸都快被我媽的溫柔嚇傻了，他識趣兒地說：關了好，關了清凈，知道你不喜歡這靡靡之音。

我媽拉著我爸要進他們臥室，我爸向我投來求救的眼神，我因為心中有氣，故意不接他招兒。轉身去廚房倒水去了。

我端了兩杯水準備送進臥室，走到虛掩的臥室門口，聽見我媽正噓寒問暖地問：老吳，你什么時候得上這花病的？

我爸一陣沉默。我媽以為他不好意思承認，就耐心開導她：有病要治，不能諱疾忌醫。

過了半晌，我爸竟然低頭支支吾吾地說：以前沒發現自己還有這方面的潛質，上次在醫院和那人見面后，好像上輩子見過的感覺，聊得很投機，感覺特有緣分……

我聽了，一口二氧化碳堵在胸口，杯子里的開水灑在手上，疼得我“嗷”地一聲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