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聽我爸的同學說過，我媽出身于大資本家家庭，從小養尊處優，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我小時候問過她，可她從來不肯承認。只說自己小時候家里很窮，兄弟姐妹十個，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媽的話漏洞百出，騙得了我但騙不了尹小倩，尹小倩曾經給我分析：再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普通百姓能吃飽飯就很不容易，如果家里窮，你的那些舅舅們怎么個個兒都能上得起大學？

的確如此，除了兩個小舅舅和一個小阿姨和大學失之交臂外，我媽那幾個大點兒的兄弟姐妹都是大學畢業，在那個年代，可謂是高知家庭了。

我曾經翻出我一張我大舅小時候的照片，五六歲的小男孩一身西裝革履，神氣活現地站在照相館的幕布前，背帶褲、漆皮鞋，典型的少爺扮相。

我曾經好奇地猜想，我媽當年在大學里既然全班只有兩個女生，她也一定不乏追求者，可她怎么會落在了我爸手里呢？

經過尹小倩添油加醋的想象和發揮，最后只有一種解釋，我媽大學里曾經海誓山盟的戀人離她而去。幾十年來，她始終沒能從陰霾里走出來，這導致了她從不信任任何人的多疑性格，包括我和我爸，她覺得任何人都有隨時離開她的可能。由于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拼命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包括錢財、房子、老伴、兒子。她怕她的生活里再起任何波瀾，她只求此生能夠平安終老。

這會兒，我媽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窗外，出神地想著什么。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我媽接起電話，原來是我表哥于然要親自登門看望她。

我來不及等她掛電話，就趕緊起身要離開。

我媽順手掛了電話說：別走啊，一會兒你表哥過來，正好你見見他。

我忙不迭地換鞋，邊走邊說：他想見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可給不了他想要的……

我話一出口，發覺有點著急，說禿嚕嘴了。

果真，我媽警惕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狐疑地問：你知道于然找我什么事？

我趕緊往回找補：啊，我怎么知道他找你有什么事兒？興許是出差路過順道兒看看您吧？

我媽這才放心，說：他前幾天就打過電話，說是想問我借點錢做生意，我都推了兩回了，這孩子還百折不撓地親自登門了。

我假裝不知道，問我媽：他還說什么了？

我媽：他說他已經向你的幾個舅舅和阿姨們輪番都借了一遍了。

我假裝很感興趣地問：那我那些舅們、姨兒們都借給他了嗎？

我媽：他說多少都借給他了幾萬塊，你說我借給他嗎？

我一聽我媽居然還向我征求意見，這可是她有關涉及金錢的事兒，第一次找我商量，我就說：您自個兒看著辦，您自己的閑錢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