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些奇怪是在段行雪回來后不久的某天夜里。

她本已熄了燈入睡，卻被一陣悲愴的蕭聲驚醒，脊背冒了一層冷汗。當時，她嘴里下意識地喊著的竟是段行雪的名字，她喊的是“行雪”，而非“段行雪”。

行雪，行雪，不奇怪么，她何時與他這般熟稔了？

只是，有那么一瞬間，她又覺得她這樣喚他是理所應當的。那晚她自是睡不安穩的，索性披了外衣追著蕭聲尋了出去。

果然是他，段行雪。

慘淡的月光下，段行雪一襲白衣遺世獨立，飄然超脫，他的面容那樣憔悴消瘦，他的神情那樣悲憫。“行雪…”她向他探出手，輕喚出聲。

蕭聲嘎然而止，段行雪略略偏過臉來，紅色的眸里浮起一絲疑惑和茫然，待看清是她后，神色便冷了下來，“何事？”他薄唇輕掀，語氣生硬而涼薄。

她當即清醒過來，不由打了個冷戰，忙道：“更深露重，當心著寒，早些睡罷。”言罷也不管他是否回應，掉頭就往回跑，回了房間還沒等喘口氣她撲到桌前抓起水壺便往嘴里灌，等她被涼水冰得清醒極了，這才長嘆了口氣，鉆進被窩，迷糊中昏沉睡去。

自那，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奇怪，有時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人格分裂癥。

她想，大概深愛段行雪的那個女人與以前的她長的一樣，因此她才會產生她也喜歡段行雪的錯覺。沒錯，就是這樣。

她這么想著，反倒寬心不少。

事情在赫連姑姑十七歲生辰那天才真正復雜起來。

那天，赫連姑姑借著酒勁，把她藏了許久的心事傾吐出來，她紅著臉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害羞，總之，她說：“三哥，我喜歡你好多年了，以前你喜歡那妖女也罷，現在她都死了，能給我一個機會么？”

聽她提到沉翎舞，在場的幾個人都暗自為她捏一把冷汗，然還未等段行雪作出反應，楚襄已不受控制地出了一掌，毫不留情地將赫連月連著她身后的屏風一起震飛，赫連月還未起身，便覺胸口一痛，隨即一口烏血結結實實地噴了滿身。

楚襄冷哼一聲，沉著臉道：“本尊的人，何時許你染指？”

皇甫鳶：“……”

唐風：“……”

花筠之：“……”

段行雪：“……”

赫連月：“……！！”

……

還是楚襄自己突然睡醒了似的，以一句怒喝“呀，妖精！”率先打破沉默。

事后，花筠之扶了赫連月回屋療傷，唐風則悄悄消失不見，楚襄很認真地跟她娘解釋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那一掌，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六歲孩子一掌還能將她赫連姑姑打飛，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娘親很溫柔地點頭表示她懂，而后又很溫柔地牽著她的手來到庭院中。

庭院里法師模樣打扮的一個老頭已擺好法壇，手舉桃木劍，劍上挑著一張正在燃燒的符紙。

而法師身后正是一臉驚惶的唐風，現在又多了一個剛還表示她懂現在卻同樣一臉驚惶的她娘。

法師嘴里念念有詞，忽地一聲一盆狗血就一滴不落地從她頭頂淋下。

見她毫無反應，法師大手一揮，道：“夫人，這妖精道行頗深，您且退后，看我作法將其拿下！”

“……”楚襄忍不住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