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點小雨，初四的清晨便格外的清新，火紅的太陽懸掛在東邊，曖昧的光線經過低浮的薄霧，變出了一道彩虹，顏色迷離。

村子里，除了幾只不知道落在誰的枝頭的黃鸝鳥的鳴叫，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哭泣聲，與黃鸝鳥的叫聲的極不協調。是翠花嗎？并不像，這低泣聲中，有哀怨，有憤怒，還有愍愍的叫罵聲，像極了潑婦。

覓著哭聲，有人看見，旺財的老婆——紅霞，衣衫不整的正有后街向鎖子餐館走去，正確的說應是半瘋癲樣的小跑。頭發凌亂的披著，穿一身睡衣，肥胖的身體，甩著兩個奶子，嘴里罵罵咧咧。

“紅霞呀！這是咋了閨女。”拐子嬸地里轉悠回來，正好撞見，問了一句。

“捉奸！日他娘，狗男女太過分了。俺不發威，她騷娘們兒，不知她啥種。”

紅霞的叫罵一句甚過一句，已經吵醒了一些半睡醒狀態的村民，他們熟悉紅霞的嗓子，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被誘著走到大街上，跟在紅霞的后面，快到鎖子餐館了，他們就遠遠的站在那看熱鬧。

“臭不要臉的，你給我出來。”邊罵邊抄起地上的一塊板磚，甩手朝著紅漆的大鐵門砸了過去。當得一聲，板磚沉悶的落地，她就再走過去撿起來，退后幾步，繼續砸。

人堆里，已經有人笑了。不知道是笑那板磚的堅硬，還是笑紅霞的頑強。

突然的正房頂上出現了一個人，突然的一根木棍就扔了下來，幸好紅霞撿磚時，彎了一下腰，才沒被砸著。人們不禁抬頭看，愛芳就站在房頂上，手里還握著一柄鋼叉，看不出臉上的表情，眼睛死盯著紅霞手里的板磚，大有再砸就拼個魚死網破的架勢。

紅霞愣住了，更確定的說是嚇到了，手里的板磚無聲的落了地。一抹腳脖子，爹呀娘呀的哭起來，那哭腔似哭似唱，乍一感覺，還以為是那個下神的大仙。這些鎖子娘是不理會的，只是死死的盯著看。人堆里，真的有人笑了，還笑出了聲，一定是被這出戲給逗笑的。

旺財不知從什么地方出來了，走到紅霞跟前想拉她起來，但紅霞不吃勸，哭的更是怨氣沖天，竟然仗著旺財在跟前，把愛芳罵得愈是難聽，難以入耳。

終于，旺財發怒了，抓住紅霞的頭發就是狠狠的兩耳光。

“殺了我吧，殺了我成全你們狗男女。哎呀我的媽呀！我的爹呀！”紅霞瘋了，用頭砥柱旺財的胸，向后使勁的頂著，逼著旺財不得不向后退。旺財一閃身，紅霞一頭栽倒，旺財也似乎瘋了，用腳使勁朝她身上踹去。眾人不能袖手旁觀了，再說旺財也是一村之長，趕緊有幾個走過來勸架，他們拉走了旺財。也有幾個女的想去勸勸紅霞，但是紅霞越是勸越是上勁，拿她沒辦法，只得搖頭離開。

放上沒人了，大家伙也都散開了。紅霞哭了一會兒，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整整了頭發，沒事兒人似的，走了。

煙囪里已經冒出濃煙，一陣陣玉米糊的香味在村子里的街頭巷尾游蕩。忽然，一掛鞭炮響起，噼里啪啦，一隊素衣，拄著哀杖，忽高忽低的哭聲，在人們手端飯碗的間隙冒出來。

豹爺死去的第二天，按村里的規矩，今天是吊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