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醫院、氧氣瓶、急救室，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孫浩眼神空洞的望著急救室的門，精神恍惚，感覺記憶的口子被撕裂開一樣，背靠著急救室外的長凳，蜷縮在地上，孫浩陷入極度的恐慌中，這一次，又是他的錯嗎？

他只是在文昕薇即將轉身的瞬間，輕輕拉了她一下，只是“輕輕”拉了一下。

“快通知家屬，病人情況緊急。”醫生慌張的話語讓孫浩驀然反應過來，顫微微的拿起文昕薇的手提包，從里面翻找著文昕薇的手機，撥通了文爸爸的電話。

“文叔叔，薇薇她……。”孫浩聲音有些發抖。

“她怎么了。”薇薇說出去一下，文家學當時就阻止，可是薇薇說只是一小會兒，病魔已經束縛住了她，他并不想再限制孩子的自由，只能同意。

“你們現在在哪兒。”預感到事情不對，文家學急促的問道。

“急救室，薇薇在急救室。”孫浩頭腦混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在哪家醫院。”文家學問重點。

這是哪兒？孫浩頭腦空白，一時竟想不起來。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他很慌張。

“哪家醫院，你快說啊。”文家學顯然有點急了，但他高階自己不能慌。“小伙子，你先別慌，冷靜的想想，看看你頭頂的指示牌，告訴我，是哪家醫院。”

“市人民醫院。”清醒過來，孫浩顫巍巍的答到。

“好，”文家學瞬間掛斷電話。

孫浩合上手機，把手機緩緩的放回文昕薇的手提袋，手觸碰到文昕薇包里急救的藥瓶的時候，像觸電一樣，怎么會這樣，一直以來她隱瞞自己就是這個嗎？

文昕薇日漸的消瘦，并不是減肥的成果……

文昕薇蒼白的臉，并不是如她所說，只是貧血……

文昕薇每次的請假，并不是去了姑姑家……

他早該猜到的，他早該一探究竟的，可是每次總是覺得想薇薇這樣的女孩是不該被病痛纏繞的。文昕薇對他態度的轉變，也是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嗎？孫浩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陷入自責。

文家學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里就趕到了醫院，與他同行的還有幾個醫生。

“情況怎么樣了。”文家學看到坐到急救室門外的孫浩，趕緊的問到。

孫浩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把當時的情況說給張教授。”文家學指著他旁邊一個戴眼鏡的醫生對著孫浩說到。

“我只是拉了她一下，她就暈倒了。”孫浩顫巍巍的說。

“沒事的，沒事的。”看出了孫浩心里的害怕，文家學安慰的說道。

“我女兒情況怎么樣了。”急救室里走出來一個醫生，文家學趕緊上前一步。

“情況不是很樂觀，她以前的病例我們不是很了解，所以還不敢貿然動手術。”

“這是薇薇一直以來的主治醫師張教授。”文家學拉著張教授介紹到。“薇薇的情況她都了解。”

“這樣就最好了，那您隨我來。”

“我先去看看薇薇的情況，放心。”張教授對著文家學堅定的說。

“麻煩了。”文家學緊緊握著醫生的手，把心底的那份希望化作此時手中的力道。

“放心。”

時間是漫長的，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孫浩只是感覺自己手腳冰涼，心里滴答滴答回響著墻上鐘表的擺動聲音而沒有任何思緒。

“薇薇怎么樣了。”看到從醫務室出來的張教授，文家學趕緊問，孫浩也驀然抬起頭。

“情況現在有點緊急，必須得馬上轉醫院，快點動手術，不能再等了。”張教授一臉擔憂的看著文家學，想從中看到他肯定的眼神。

“你讓我再想一下。”

“現在情況非常緊急，你必須早點下決心。”并沒有盼到預想中的答案，張教授不由一驚，他明白文家學在擔心什么。

“這次風險有多大。”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半的一半”，張教授實話實說。

“我想想。”

“不用再想了，有一半的機會總比沒有機會的好。”張教授有點發怒。

“好吧。”文家學點了點沉重的頭。

“我馬上安排車。”

從頭至尾，文媽媽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的祈禱著。醫院急救車上，文爸爸眉頭深鎖。孫浩看著車窗外一閃即過的霓虹燈光，場景是如此熟悉，孫浩精神開始恍惚。

“你為什么不跟著你爸一起去死，你為什么不跟著你爸一起去死……。”李麗萍的話一遍一遍回蕩在孫浩的耳邊，回蕩在消毒水的空氣中。

“我不要聽，不要聽……”孫浩喃喃的說道。

“孩子，你這是怎么了。”文媽媽感覺到座位旁邊孩子的異樣，不免有點擔心的把手搭在孫浩的肩膀上說到。

“看來是嚇到了。”文爸爸擔心的說。

“孩子，不是你的錯，別怕。”文爸爸安慰的說道。

孫浩抬起頭，看著文爸爸略顯滄桑的臉，和藹中透出的溫暖讓孫浩心里平靜了很多。有時候，人在手足無措的時候需要的就是這樣一種對自己錯誤反駁的安慰。孫浩一直以來都是害怕的，正因為有孫朝興一直以來的安慰，孫浩才支撐了下去，孫浩對孫朝興的依賴，只是害怕這層關系的失去，讓記憶里那塊敏感的區域分崩離析，蔓延開來。孫朝興不告訴孫浩事情的真相，在當時只是以他主觀的判斷力認為孫浩還小，事情的真相或許他還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這是一種保護主義。孫浩害怕結果，所以只字不提，享受在孫朝興的保護之下。

“你還是回家休息吧，薇薇這里有我和他媽媽的。”手術室外，文爸爸對孫浩說。

“叔叔，讓我等著吧。”孫浩眼神透著祈求。

“嗯。”沉吟一下，文爸爸點了點頭。

手術在五個多小時以后結束了。

醫生說，手術可以說是成功的，但要等排斥期過以后再做定論。

沒事就好，孫浩知道，孫婷沒事了，薇薇一定也會沒事的。同樣的場景，就應該有同樣的結果。

看著躺在加護病房的文昕薇，孫浩心里泛起一股酸楚，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他知道的，知道她的良苦用心，知道她拒絕他的理由。

“你是孫浩吧，剛剛一急，一時就沒想起來你的名字來。”文爸爸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孫浩身邊。

“嗯。”孫浩點點頭。

“薇薇不想讓同學知道，所以你上次來家里，就沒有告訴你。”

“是多久的事情了？”

“有半年了，薇薇這孩子性子倔，一直不肯來醫院治療。”

“一直沒有動手術嗎？”

“手術危險性大，我和薇薇她媽媽一直都不敢嘗試，怕有什么萬一，所以一直以來都是進行的保守性治療。”

“對不起。”孫浩知道，要不是自己這次把薇薇冒然叫出來，估計薇薇不會緊急的選擇手術的。

“沒什么對不起的，薇薇生了這個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還好你送的及時，也及時通知了我們，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的。”

孫浩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文爸爸此刻寬容的話語，胸腔感覺有一團氣迅速拉緊，竟有淚蔓延在眼眶，流入的卻是心底。在文爸爸的眼里，自己只是一個陌生的存在，可是為什么只是一個陌生的存在，卻與李麗萍的態度如此的截然不同。

“對了，你認識薇薇的朋友楠楠嗎？”文爸爸拉回孫浩的愁緒。

“您是說向小楠，是嗎？”

“是的，就是她。”

“認識的，怎么了。”

“薇薇說不想她的病讓楠楠擔心，再三叮囑我叫我不要告訴她，薇薇的病情現在還沒有穩定，你認識她，所以請你對她保密好嗎？”

“恩，知道的。”孫浩了解文昕薇的心思，她會替她保守秘密的，也一定會替她好好照顧向小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