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過了好一會才將視線從地面上抽回來。

“你是大將軍？”

“是。”

通常情況下，初次照面之人或多或少都會對他臉上那道疤做出反應，可眼下對方不僅無視他的傷疤，對他整個人都視而不見。這種空洞茫然的神色他并不陌生，初識沙場無情與死亡暴虐的人都不外如此。

“這是田將軍要我交給你的。”

賀蘭容很吃了一驚，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

“可以說說那天的情形嗎？”

他在對面的床上坐下，眼看那人的目光又回到地上，便站起身來。

“好吧，什么時候想說了再找我。”

他尚未邁開步子，就聽對方喃喃低語，“我是最后一撥進去的，對前頭的情況不大清楚，只知道走著走著，忽然間就冒出大股敵兵…”

說話人語速不慢，表情卻顯得冷漠而僵硬，惟有在說到“我”這個字眼會不自覺地皺眉，似乎很抵觸將自己同其口述的經歷聯系起來。

賀蘭容于是重新坐下，聽對方用事不關己的腔調描述戰斗的慘烈——怪誕凌厲的陰風、震天動地的廝殺、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雖然沒有太多有用的信息，他還是耐著性子聽完了，隨后舉起手里的物件，“你方才說這是田將軍塞給你的？”

“是的。當時我們且戰且退、一片混亂，眼看就要殺出山口，我忽然叫人拽住了，接著手里就多了樣東西。反臉一看才知道是田將軍，他使勁沖我嚷嚷，要我一定把這個轉交給你?！?

“田將軍自己呢？他沒能殺出重圍嗎？”

“將軍其實是有機會跑出來的，但他堅持要留下斷后、掩護我們幾個先走…”

又是一陣長久的靜默！

“聽說出征當日，有個騎馬的小伙子攔在大軍前頭要求隨赴戰場，是你嗎？”

年輕人一聽這話，原本無神的雙眸泛起點點哀傷，可很快又消失了。

“是?！彼吐晳馈?

“你叫什么名字？”

“小春。”

突然，小春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的馬呢？”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難得的關切。

“在馬廄里，有人照看。”

“我可以去看看它嗎？”

“當然！對了——”賀蘭容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出征當日，有個流放的欽犯剛被分到田字營，你可曾聽說此事或見過此人？”

“沒有！”

這聲回答倒干脆得很。

賀蘭容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先好好休息，這屋子——”他掃了眼空蕩蕩的營房，“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別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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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

一頭扎進帳內的任康見賀蘭容雙目微瞇、來回踱著步子，一時拿不準該不該打斷他。

“你來的正好，過來看看這個！”

任康隨賀蘭容走進里間的議事廳，見長桌上放著兩只乍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虎符，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你仔細瞧瞧，看能不能看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