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院院首看似閑職一個，卻是皇上跟前的近臣，前朝后庭皆得出入，可謂消息靈通，若能為我所用，何愁遠離朝堂、不解其中的微瀾潛流？再者，其大半個史官的身份及進出“溯源閣”的便宜不正有助于挖掘烏牢關里的秘密嗎？

鐘撼平越想越激動，覺得顏士淳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禮物，即便不考慮別的因素，女婿人選也非他莫屬。可偏偏就插進來一個龔文奕，看似對真兒青眼有加，偏偏真兒也不聽勸阻，有事沒事就往他那兒湊。鐘撼平只好孤注一擲，將全部籌碼壓在顏士淳身上；說那傻小子色令智昏也好，情比金堅也罷，總之竟讓他賭對了。雖說違背了女兒的心意，他倒也不覺著虧欠——無情最是帝王家，她日后自會明白父親替她做的上佳安排。

但對于惜珩，他確實心懷愧疚。沒辦法，鄔蓀皇宮都叫掘地三尺了，最后還是以褚姓老兒一眾兒女的性命及其列祖列宗的牌位相脅，才探聽到那樣東西的下落——居然早在幾十年前被一個什么公主帶去了南懷皇宮。他鐘撼平再厲害也沒到手眼通天的地步，不得已才將惜珩送了進去，原本還指著女婿和外孫助她一臂之力，結果…想到她這會不知正受著怎樣的苦楚，鐘撼平一拳砸向了城墻。

“將軍，”副手又適時地出現在身后，為他加了件長袍，“這里風大，趕快回房吧，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您更要保重自己！”

他聞言默默地轉過身來，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很感激下屬的忠勇。是啊，籌謀了這么久，犧牲了這么多，切不可在最后關頭意氣用事！惜珩他們的行動既已敗露，朝廷方面遲早會來討個說法，之所以這段時間沒漏出半點風聲，無非是想打他個措手不及，好在他一直以來都有準備。

“阿燦，去跟大伙說寧可少備些干糧，也要把水灌足了；還有那些個木匠，再催不動就拿刀子嚇唬嚇唬，最遲明天夜里完工！”

副手領命去了，鐘撼平也慢慢地往回走；進屋后，待情緒大致穩定下來，他才將那寶貝拿上桌。手指微顫地扒掉最外面一塊粗麻，揭開厚厚一層絲絨，又觸到一方瞅著有幾分眼熟的素帕，他最終握住了那塊形如新月、色如琥珀的磁石。誰曾想鎖住潑天富貴的竟是如此鐘靈小巧之物，盈盈一掌、溫潤如玉、在燭光下通體透明；細看才發現兩面都刻著字，分別是“戒貪”和“知止”。

“戒貪…知止…”

口中喃喃，腦中凌亂，眼前浮現出許多說認識又不認識的面孔，沖他或慟哭或獰笑。

“呸！”

鐘撼平狠狠地啐了一口——真是越老越不中用，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胡思亂想，除了徒生畏葸，于事何補？早在龔自忻扶他一步步上位開始，他就成了離弦之箭，即便不能一矢中的，也斷沒有回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