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霞去請陸嬤嬤的時候，的確如同無綃所料，陸嬤嬤在太后身邊。于是她連忙去請來了太子爺，但是誰知道，紀爵爺那時候也再太子邊上。似乎是一聽到云鄉的名字，就整個人跳了起來，怎么樣都要跟著去看情況。

所以晉如月惹出這些事的后果就是，她真的被蕭蕪邪以侍妾的名義送給了紀簡之。而且當晚被女雪衛點了穴，用錦緞被子一包光裸的身子，就抬到了紀府之上。

而讓人奇怪的卻是，晉家用來聯姻助長實力的最好籌碼晉如月，被太子點成一位子爵的侍妾，按照以往晉家的脾氣，晉家和晉貴嬪該將朝堂后宮鬧了個遍。但是這一次，晉家卻沒有任何風吹草動。連輔國大將軍在早朝的時候，面對幾位對手的冷嘲熱諷，都能定神泰然自若地一一回應。

這樣詭異的狀況，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晉家已經放棄了晉如月，將之當作了棄子；另一個則是晉家開始另有打算，不與蕭蕪邪在正面交鋒，或者是有人許諾了什么，或者是他們想要直接從與紀簡之這層不算姻親的關系里謀利。

無綃是絕不會相信，晉家那么輕易就放棄了栽培了十多年的晉如月——當然，這顆棋子就算下得再好，以晉如月那胸大無腦的性子，給晉家帶來的是福是禍，就不得而知了。故而無綃很肯定，晉家肯定在暗地里有什么動靜。

不過目前，她是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想這些問題的。因為帝后即將親臨，這意味著東霖宮即將第一次迎來它的女主子。

還不知，蕭崇濟究竟會給蕭蕪邪這個受盡他厭惡的兒子選出什么樣的妃子呢。

更不知，這樣的選擇，會讓蕭崇濟往覆滅之路又滑去幾步呢？

三月廿六，東霖宮，流玉殿。

蕭崇濟與皇后坐于八尺高的金階頂的龍鳳座，其下坐著太子蕭蕪邪。金階半側立著大太監賀公公與陸嬤嬤。無綃三人均著著茜草色的宮女裝，站在有金階左側，低頭候命，另一側則是隨帝后來的三個小太監。

雖說宮婢偷看一眼主子，都是足以杖責致死的罪名，但是無綃還是忍不住從眼角的余光里偷偷打量著蕭崇濟。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那個害了莫氏和紀氏兩家的罪人。

不過是年僅四十的男人，卻長著一張衰老得像五六十歲的老人人的臉。說起來，蕭崇濟并不算肥胖，臉部卻呈現一種浮腫狀態，眼瞼下有霧一樣的青灰色，唇色稍顯灰暗。他穿著帝王才能穿的織金龍袍，但是身體因為縱欲過度而沒有絲毫一個帝王該有的高貴儀態。只有那雙半瞇的眼睛里，還盛著尖銳的暴戾和沉淀了多年再也消不掉的欲望。他身邊的皇后雖然已經三十有多，但平時保養得宜，尤其是在蕭崇濟的映襯下，顯得比平常看上去還要年輕幾分。

她忍著恨，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是絲毫疼痛都未察覺到。

就是這樣的人……就是這樣一個完全無法和他的帝位相襯的男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嗎？

只見蕭崇濟擺擺手，身邊的賀公公立即明白，一甩拂塵，尖細的嗓音響起：“傳秀女一十三位進殿——”

一群釵環簡單卻不失大方、著統一宮裝的少女蓮步輕移，魚貫而入。她們儀態優雅，裙袂蹁躚，大殿之內無人說話，卻也聽不見任何一人發出了腳步聲，完全看不出其中過半的人并非自小教養嚴苛的大家閨秀。

倒可以見得，陸嬤嬤的悉心指教對于這群被家人施以厚望的女子，是著實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