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記憶——曾經(jīng)的傷害
- 南劫
- 刎若子述
- 1834字
- 2011-11-30 16:59:23
夜,無星無月。
腥濃的血的氣息緩緩的彌漫進(jìn)房間,正在床上恬睡的男孩不安的驚醒。
四周,沉寂得詭異。
桌上的燭火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在這樣晦澀的寂靜中更顯出一種飄渺的懼意。
即便未知的恐懼侵占了幼小的內(nèi)心,男孩依然是面無表情,只是熟練的披上外衣,踏出房門,執(zhí)著那似乎隨時都會隕滅的細(xì)小蠟燭,向飄來血息的方向走去。
沒有什么好怕的,一定是父親又瘋得失去理智,殺了林姨家的雞或者是古叔家的愛犬。他得去幫娘親,父親瘋起來的時候力氣大得驚人,娘親會受傷的。喬叔叔說,他長大了,要保護(hù)娘親,而不是一味的去索取。
小小的男孩乖巧得驚人,也單純的驚人。那么天真的相信身邊的每一個人,相信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相信娘親對他的冷漠是因為照顧瘋癲父親的疲憊,相信喬叔叔讓他做的粗重雜活是為了要他更快的成長,好能去保護(hù)母親。
小腳上被柴刀劃出的傷口在行走間因為摩擦而抽痛著,陣陣的寒風(fēng)穿過襤褸的纖薄外衣將瘦小的身軀吹得瑟瑟發(fā)抖,男孩卻未曾因此而慢下半分步伐,快速的走向父母房間。
然,在他經(jīng)過轉(zhuǎn)角時,滿懷想要安撫母親的話語在瞬間凍結(jié)。
空氣中,腥咸得叫人窒息的味道滿溢到了極限。
那的確是血液的氣息,但,那血,并不是來自他想像中的家畜。
他低著頭,順著流至腳邊的鮮紅看向那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熟悉而陌生的軀體。
那是父親嗎?應(yīng)該是吧。
只是,平日里連睡夢都不曾安分過的父親怎么會如此悄無聲息的躺在地上?
男孩抬起雙眼,看向那個執(zhí)刀的女人,和在一旁呆滯的另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有些難以理解此刻的情形。
搖晃的燭光下,一滴紅艷到刺目的液體自女人怔愕在半空的手中利刃上緩緩滑下,在地面濺開一朵邪肆地宛若來自地獄的死亡之花。
六目相覷,原本僵持的靜匿被血液滴落的沉悶聲響打破。男孩握緊了掌中的燭臺,伸出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干澀的開口喚道:“娘親……”
“我不是你娘親!”沉默的女人像是被觸到了痛處般,聲嘶力竭的反駁道:“你是那個瘋子的孽種!才不是我兒子!我不會生下你這么臟的雜種!你滾!你滾啊!滾出我的視線!我才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拈鴦,別這樣。”一旁的男人自愕然中回神,伸手搭在女人肩上,狀似安撫,深沉的黑眸中卻閃過一縷和儒雅形象不符的陰狠。他靠近女人耳廓,輕緩的吐出狠辣言語,“既然被這小鬼看到,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連他也一起殺了。別忘了,有他在,誰都會記得你受過的恥辱。更何況,這小鬼身上流著‘他’的血,難保長大了不會像‘他’一樣。”
女人聽著耳邊男人的提議,有些怔忡的看向因為她的失常怒罵而嚇得呆在原地的男孩,忽而將持刀的手背向身后,一揚(yáng)唇角,漾開了一抹從未有過的慈愛笑容,“乖,剛才是娘被驚得胡言亂語了,對不起噢,嚇到你了。你乖,過來,讓娘好好看看你。”
看著女人對他綻放的溫暖慈祥的笑,男孩仿若陷入到夢境一般,不敢相信自己夢寐以求的愿望竟然真的實現(xiàn)了。
單純的雙眼直視著娘親嘴角那暖暖的弧度,天真的腦袋因為這遲來的‘親情’而眩暈得無暇去想其他。男孩努力邁動著有些僵硬的小腿來到女人面前,抬起頭看著她,清亮的瞳眸滿溢著欣喜,“娘……”
女人彎下腰,臉上的慈藹不減半分。她輕撫著男孩的頭,將男孩擁入懷里,“真乖……”
嘶~
鋒利的刀刃劃破粗糙的布衣,刺進(jìn)了男孩柔軟的腹部。
女人松開手,嘴角的和愛在瞬間失去偽裝而變得侫艷。她直起身,沖著身旁的男人一笑,似乎頗為高興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腹部漫開的劇烈疼痛讓男孩跪倒在地,殷紅的血液自幼小的身體汩汩流出,他低頭看著深刺在腹間的利刃,不懂蔓延在身軀每個角落的疼痛是什么。抬手,他吃力的抓住女人的衣角,仍是那般信任的呼喚著適才如天女般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娘親……”
正欲離開的女人回過頭,一臉的決絕冷漠映入男孩圓睜的雙眸。她厭惡的甩開緊抓著自己的小手,身旁的男人更是一腳踢開了眼中還猶存希冀的男孩。被男孩緊握在手中的燭火倒地,不甘的掙扎搖曳了幾下,卻仍舊逃不開湮滅的命運(yùn)。
男孩天真的眼看向天空,蓄著淚卻未曾掉下,他努力的睜著雙眸,聽著那個該是自己母親的女人緩緩開口,決絕的聲音在耳畔環(huán)繞不去。
“你,永遠(yuǎn)都不配做我的兒子。”
良久,良久,當(dāng)那兩道毫不留戀的腳步聲消失,當(dāng)失去燭光的四周重歸一片寂靜,那雙始終不肯瞌上的瞳眸,一點一點失去了原有的無邪光彩。
流逝的血液帶走他對親情,對光明,對這個世界的最后一絲信任。
恨,像此刻彌漫在天空的黑暗,壓碎了那顆純真剔透的幼小心靈。
在最后一分意識消失前,那雙眼,映著無邊的闃黑,冷漠得好似被自地獄逃竄出的闇息所籠罩,緩緩的,他對著冰冷的天,立下了叫世人驚懼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