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歇斯底里的大笑，朝陽聽起來卻不免覺得有些悲哀。黃小玲這一刻已經瘋了吧。原來鬼也像人一樣還有感情。不只是黃小玲，之前碰到過的鬼都是。

鬼死之前也是人；鬼也有過去；死了以后，雖然已經不再是人了，卻似乎另有屬于他們的立足方式。也許自古以來，天地間就給他們留了一片空間，就如隨風飄落的樹葉一樣，都是天地間本就存在的東西，自然存在的東西。

“那就開始吧。花的時間已經太多了。”辰祀仍舊是我行我素，一抬手那墨綠燈臺已經浮到了空中。黃小玲的眼睛從剛剛開始一直盯著沉睡的鬼嬰。也許她實在想不明白，與自己死斗了這么多年的鬼嬰，竟然是自己的兒子。更讓她自己不解的是，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殺人這么麻木的？是變了鬼之后，還是生前就已經如此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干什么？”倒是朝陽，見辰祀有所動作，立馬警覺地上前跑去。只可惜他沒有那么快的速度，他沒法決定什么。

“剛剛雖然說了你是比較特別的人，但是如果你不能活著離開這里，一切也就沒意義了。你自己注意了。”說著，辰祀手指一彈，一道紫光沒入了墨綠燈臺中。燈臺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由綠變紫，又閃出一陣綠來。綠紫交替了一會兒，紫光越來越強，綠色越來越暗。等到綠色不再出現的時候，燈臺變成了灰白的顏色，就如一塊石頭般，“砰”地掉在地上就碎了。

黃小玲一直看著，也許她本來還能反抗一下的，至少不會讓鬼嬰消逝得這么輕易。只可惜此刻，鬼嬰的身影隨著燈臺一起變成了灰白，然后“唰”地一下就變得粉粉碎。她甚至連任何反應都表現不出來了。下一個就該到她了吧。

鬼嬰才剛消逝，鬼獄就馬上整個地震動起來。這聲音從地底傳出，又從四面八方襲涌而來。即便是朝陽，也知道這次鬼獄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竟然會變成這副樣子！阿寶還在他手上呢，不知道這家伙會怎么處置阿寶。

“那接下來到你了。”辰祀自始至終沒有帶過一絲語氣。仿佛那些生、死都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對這些而言已沒有任何感覺。就像剛剛消滅了鬼嬰，就像現在又要殺了黃小玲。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睛那樣，簡單又不需要任何理由。

又一道紫光從辰祀的手指上射了出來。它是沖著黃小玲的，而她從剛剛開始就已經不再有任何動作。死了哪里也去不了，但是現在她還有什么繼續存在的意義么？報仇的對象不在了，想見的兒子也不在了。

“靠！又來！！”朝陽的一句大叫卻將她的思緒暫時打斷了。剛剛離鬼嬰太遠，來不及沖過去。這會兒他就在黃小玲邊上。一看紫光目不暇接地飛了過來，他想都沒想就飛身朝黃小玲撲了過去。朝陽帶著黃小玲撞到了墻上，紫光也恰好擦著他的肩穿過了身后的墻。

這光怎么這么奇怪？竟然直接在墻上消失不見了，而墻還是完好無損。剛剛這樣想著，身后那道墻突然悄無聲息地變得粉粉碎，就跟剛剛的鬼嬰燈臺一樣。沒有聲音，沒有預兆。裂了，碎了，散了。

“你還真是個怪人。自己不想辦法趕緊出去，還要多管閑事。”辰祀看了一眼朝陽道。

“什么多管閑事！她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打算殺了她嗎？”朝陽真是本能地沖出去的，救人在他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雖然那人之前曾想害自己，但是說起來，除了自己差點中招以外，他沒見過其他人在她手上遇害。而且自剛剛發生了這么多事情開始，黃小玲似乎就有些改變。說不定后面她會不一樣呢？

“哼。太天真了。那你告訴我，如果不殺她，以后她要以什么樣的方式在于世上？仍舊繼續放她害人？”

“也許她不會再害人了呢？”朝陽狡辯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么有意思的話。”辰祀竟然露出了笑的表情，他忍了忍，繼續說道：“好吧，就算如你所說，她不害人。那以后她該何去何從？她是不可能再轉世投胎的。”

“為什么？”

“天地間的法則便是如此。要問，就問創造了天地的那個人去。”辰祀這句話似是警告，又似是表達了某種不滿，但語氣上仍舊平平無奇。“好了，這個話題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她死了，對誰都是沒壞處的。”語罷，他又要動手。

“為什么救……為什么救……”黃小玲好像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什么。

“啊？你在說什么？”朝陽似乎聽到她在嘟囔什么，立馬問了一句。

黃小玲朝朝陽看了一眼，那眼神所透露出的氣息確實已跟之前不一樣了。“也許還來得及……”她又嘟囔了一句。接著，她便飛速地聚起了黑氣，以最快的速度靠近了朝陽。辰祀的手才剛剛聚起來。

“你要干嘛？！”朝陽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本能的身傾往后倒去。又被黃小玲托住了。只不過這次她沒有使出太大力氣，朝陽反倒覺得這樣一個姿勢還蠻舒服的。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一句“借口氣給我”，黃小玲的嘴巴竟然對了上來。

朝陽突然覺得渾身一顫，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體內被抽出去一樣。那游走到嘴邊的東西似乎在上面兜了一圈又轉回了身體里。

“一點點就夠了，不會讓你有大礙。”黃小玲已經起了身。身上的黑氣竟然聚得更加濃烈，把黃小玲的身體裹得似乎有如黑石的實體一般。

下一秒，黃小玲抄起朝陽，就化成一道黑箭直破墻壁，朝著另外一幢樓的太平間那個方向飛去。這個速度，竟然跟剛剛辰祀的紫光差不多快了。

朝陽突然明白過來黃小玲要做什么事情了，連忙急得大叫起來：“哎，等等！還有阿寶！”阿寶此刻還在辰祀手上吊著，毫無反應。反而辰祀看到了他們這個舉動，竟又忍不住大笑起來。“實在太有意思了，一個惡鬼竟然也會倒戈去幫人。縱觀這幾千年的歷史，我也沒見過一個人能讓惡鬼都站到他那邊去。果然有意思。”但是舉到一半的手，并未停下。一道更快的紫光朝他們飛了過來。

被朝陽這么一喊，黃小玲身形急停后直轉。反身見一道光奔自己而來，已到了眼前。不敢怠慢，急速運氣，空著的那只手化出一面黑光的玻璃墻。只聽“ping”的一聲，玻璃碎了，手臂也散了。但是那粉碎的玻璃背后，黃小玲并未多加停留。勉強聚出了那只手，不帶減速地直撲向辰祀。只要奪下阿寶，一切就結束了。只怕最后要粉身碎骨了，不過自己還是能把他們送出去的。

“哼。”辰祀早就做好準備了。還沒未待黃小玲撲到自己，一只手已經伸了出來。教人驚訝的是，黃小玲的臉竟然正正好好卡在了張開的手掌上。

連黃小玲自己也覺得驚訝，難道是這手掌有什么魔力不成？只是誰都沒有多想的機會了。朝陽還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暈眩當中，根本沒反應過來什么，黃小玲已經不在了。

當辰祀的手上掌上黃小玲的那一刻，似乎什么都沒發生，一切就已經結束了。黃小玲的身軀變成一團黑煙，不知道怎么就散了。驚訝，恐懼，還是憤怒？朝陽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了，不知為何自己的腦袋竟突然昏昏沉沉起來。

“看樣子還是多留著你一會兒比較有意思。另外，帶回魔嬰不在這次的任務內。就當我個人的優待吧。哦，對了。還有兩個麻煩的家伙呢。”合上眼之前，朝陽只隱隱約約聽到了這么幾句話。接著，他就沒有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