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夢，如果現實阻擋了通向夢的路，請不要再傷害那已經傷痕累累的夢，它不會長大，只能在冷眼下畏死。

和葉音韻說的一樣，紀委的工作很輕松，甚至是乏味。沒有人來舉報，沒有人來過。即便有，也在接待大廳那里被人支到其他部門。電梯一如往常，很少停在四樓，只是偶有保潔人員會提著拖把和桶在走廊上制造一些聲響。落汐見過的紀委的人，似乎不到十個。

落汐的名字和照片，倒是很快就被放在紀委辦公室那一欄下，當然也有晏玲的照片。落汐驚嘆于晏玲照片上的眼神，沒有浮華，沒有高傲，有的只是一個女孩子的柔情。

不過落汐來工作的十幾天都沒見過晏玲，還有紀委人員總覽的宣傳欄里的許多人。書記晏峰曾經交代過，他不在的時候，遇上什么事情值班的人可以先按程序處理，事后通報給他就行。這話聽起來覺得值班的人員權力很大，不過知道程序的人都明白，事先通報比擅自處理要明智地多。

周末，臺風“百合”擦著蝶城邊緣向北而去，蝶城也迎來了夏天里少有的陰涼天氣。云層一直浮在高空，顏色灰暗，完全擋住了陽光。風時強時弱，不過和電視上臺風中心周圍的畫面相比，這樣的風還是適合出去走走的。

落汐穿一件神色長袖T恤，灰色運動褲，獨自到小區外面散步。市府家屬院離大學的天碟山校區并不遠，若是從景區里穿過，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

走在竹林里，落汐只聽到竹林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卻絲毫感受不到那樣大的風。小徑上的風只能微微吹起落汐的發尖。

山腳下鋪著彩磚的廣場上，幾個老人在散步，看著一旁自己的孫子開著小車在繞來繞去，不亦樂乎。從這里就能看到大學里高聳的古樹，它們比這學校的年歲大多了。

落汐朝著大學的南門走去，外面的兩車道水泥路上，有一半還是被市政工程的鐵皮墻圍著，天碟山隧道修修停停，多方支持多方反對，至今還沒修通。最關鍵的是投資方撤資了，市政府仍舊沒找到肯接手工程的投資方。干工程的都知道，接手一個爛尾工程，鮮有運營成功的。更何況是遭到諸多利益方反對的市政工程，即便市政府承諾收費十年利潤全歸投資方，也沒人肯做。

投資方撤資的原因，聽說也與黃華符有關。落汐很早就隱隱感覺，家里讓她進蝶城市府，就是為了調查有關黃華符的事情。因為落汐自己對黃華符的印象，與蝶城公眾對黃華符的印象大相徑庭。

這段路落汐并不陌生，卻又不算特別熟悉。這里曾經有一個人，現在對落汐來說這是回憶里的一個符號，擺放在記憶的櫥窗里，再也不會拿出來，卻也不會丟棄。那關乎她的唯一一段愛情，盡管只是暗戀。現在的落汐，只在忙工作的夜里偶爾會夢見他，早上醒來會細細感慨一番，夢就不會再有續集。

學校南門外拉起了警戒線，很多人很自然地圍成圓形，幾輛警車歪歪斜斜地停在外圍，落汐加快腳步，不是看熱鬧，因為自己現在也是國家公務人員。

警戒線里和外面比起來空曠許多，一個頭發睡得蓬松的中年男人拿匕首挾持一名年輕女孩兒，和十米外的警察對峙。

特警拿槍對準男人，幾個民警一直在作男人的思想工作。

“你先把人放了，一切都好商量。你要是再不放人，性質就變了。”

“我才不信你們！嘴里說得一個比一個好聽，就是不辦人事！”男人用手緊緊扼住女孩兒的脖頸，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警察，每一個字都是仇恨從喉嚨擠出，“我知道我活不了，我活不了也不讓你們好過！大家一起死！”

女孩滿臉驚恐，一直在咬著嘴唇低聲啜泣。

一群警察后面，有個級別高些的警察正在打電話請示。落汐快步走上前去，從衣袋里拿出工作證，試探著進入境界線。在外圍的都是年輕的警察，一看落汐的工作證，很客氣地放她進去了。

“喂！誰讓你進來了，快退出去！”落汐走到一群警察的旁邊，一臉焦急的警察呵斥她退到警戒線外。

“您好，這是我的工作證，我想我能幫上忙?！甭湎埱笾罢堊屛液退f幾句話行嗎？”

對方打量著落汐，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那行，你試試，千萬別激怒劫匪。出了問題你自己擔責任！”

落汐慢慢靠近面前的男人，她能感覺到，那一臉兇狠都是裝出來的。

“我叫落汐，是市紀委的人員，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無奈，和我說說行嗎？”落汐一點點靠近那男人，她并不害怕，她只是覺得可悲。一個善良的人，要經歷多少無奈才有如此的怨氣用挾持人質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思。

“別動！就站在那兒！你再往前我就殺了她！”

落汐停下腳步，和男人手上的女孩兒對視，落汐看到了恐懼，晶瑩中也有希望。

“好，我不動?！?

“我要舉報我們村長，強拆我家的房子，還拿走屬于我的拆遷款！”

“好，你先放了人，我帶你到辦公室了解你的情況！”

“少來這一套！老子不信你們這群畜生！”男人拿刀尖抵住女孩兒的喉嚨，落汐也有些慌亂了。

“你別激動！如果你相信我，我會幫你的?！甭湎嵵爻兄Z著，后面的警察都站在原地看著落汐，似笑非笑。特警用槍瞄準劫匪的頭，一動不動。

男人有些猶豫了，手里的勁也松了一些，看著地下不說話。

一個警察從后面擠到前面，對著前面的警察低聲耳語：“上面說了，不行就給斃了?！?

落汐聽見了，眼底透過一陣溫熱，她一直對著面前的男人搖頭。這種情境，如同當年他父親在法庭上看著落汐搖頭。

男人似乎明白了落汐的意思，或是他覺得對面會有人為了自己流淚而不可思議。男人放下匕首，在女孩兒的耳畔輕生說了句“對不起。”，松開了手。

女孩兒的腿嚇得發軟，邁不開步子。男人扶著女孩兒走向對面，一群警察沖過來撲倒男人，把他拷起來了。

男人咧著嘴笑，盯著落汐?；蛟S他覺得自己太傻了，和警察站在一起的人，自己為什么要相信呢？

落汐呆呆地看著男人被按著上車，一直站在剛才的地方，一步都沒挪動。